他睡得很沉,呼吸綿長,像是多年壓在胸腔的一塊石頭,終于被挪開了半寸。
沈竹醒得比他早,看着他眉眼安靜的樣子,沒舍得動,隻輕輕把被角往他肩頭拉了拉。
窗外有風,枝葉輕輕作響。
她在心裡說了一句話。
“你終于睡得像個普通人了!”
另一座城市的某條街巷,劉雪薇走在一排舊樓之間,陽光斜照在她背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她沒有什麼特别的目的地,隻是走。
她現在住的房子離她從前的公司舊址不遠。
每天出門都要繞過那條馬路,拐進一個斜斜的巷口,經過那家關門很久的甜品店—那是他們結婚前一起吃過蛋糕的地方。
她那時候挑剔,說甜膩,說店太小,說裝修太土氣。
可他不說話,隻是笑着一勺一勺把她剩下的吃完。
她走過店門口,停下腳步,透過塵蒙的玻璃看到裡面還保留着舊的擺設,一張小圓桌,一張雙人椅,還有牆角那盞永遠開着的小黃燈。
她忽然記起那個時候的自己,說話多刻薄,說“你再這樣下去,就隻會做個教書先生一輩子”,說“我不想一輩子跟一個人擠公交、啃饅頭、喝白粥”。
可她現在就是喝白粥的日子。
一天一頓,早起煮小米,晚上再加幾根鹹菜。
她不再挑剔了。
她甚至學會了自己揀菜、洗鍋、燒水,把以前嫌棄的一切,都過了一遍。
她也終于明白了:那不是貧瘠,是生活的本來面目。
隻是她以前不屑于觸碰,如今卻開始主動靠近。
她往回走的時候,看到路邊有孩子在放風筝。
細細的風筝線飛得很高,幾隻紙燕在天上晃悠悠地漂着,陽光落在那線軸上,一晃一晃的,亮得有些晃眼。
她站在原地,看了許久,才低頭往回走。
夜裡,她從抽屜裡拿出一隻舊鐵盒,裡頭放着她唯一沒扔掉的一件舊物—那年陸明修送給她的書簽,一片薄木刻的葉子,上面刻着四個字:靜水流深。
她以前不懂是什麼意思。
她說過:“你别送這種沒用的東西,我又不是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