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英"
我的聲音驚得她猛地擡頭。月光從破窗斜切進來,在她臉上鋪出兩半明暗:半邊沾着未幹的淚痕,半邊映着藍布衫上的補丁。
她慌忙用袖口擦臉,卻把眼角的淚痣抹成一道歪扭的黑痕,像道新結的血痂。
"别管我"她啞着嗓子往陰影裡縮。
喉嚨突然發緊。
二十年前那個暴雨夜突然在眼前閃現:我渾身濕透地爬上岸,懷裡抱着弟弟冰冷的屍體。
"我弟弟"話到嘴邊又咽回去。
渠惠英擡起頭望着我。
"他走的時候,我也不知所措"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像塊浸了水的破布,
當年他在河邊玩,是我一直看着他的,我不喜歡水,于是就在河邊坐着。
結果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我打算去救他,當時當他被我救上來的時候,人早就沒氣兒了。
當時我媽發瘋般撕扯我的頭發,父親舉着扁擔要打斷我的腿,而我連哭都哭不出來,隻覺得胸腔裡堵着塊冰,凍得五髒六腑都沒了知覺。
之後我便一直愧疚,甚至覺得隻要我什麼都不做,便什麼責任都不用擔着。
渠惠英的淚珠簌簌掉落。
我從領口扯出碎玉,雪山紋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一直以為,家人的血債會把我淹死在渾水裡。直到遇見你哥他到死都想着幫你。"
她突然捂住嘴,壓抑的嗚咽變成撕心裂肺的痛哭。
我笨拙地伸出未受傷的手臂,将她摟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