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裕成用拐杖輕敲機器框架,金屬回聲清脆悅耳,"聽說一件流是你的主意?"
"香港廠子用了三年才摸索出的模式,你一個漁村裁縫"鄭裕成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蘇晚秋,"你們母女倆,不簡單啊。"
考察結束前,老人從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追加投資十萬港币,占股不變。"他指向合同補充條款,"但有個條件——這套管理模式要複制到我在東莞的新廠。"
夕陽西下時,蘇晚秋獨自站在新劃撥的廠區空地上。秘典在懷中發燙,最新解鎖的"廠區規劃圖"上,未來三年的發展藍圖清晰可見。
"姐!"蘇朝陽氣喘籲籲跑來,校服上沾着泥巴,"王鐵柱他爸不讓我參加體育比賽!說個體戶的孩子沒資格"
弟弟通紅的眼眶刺痛了她的心。
自從服裝廠步入正軌後,家裡開了個重要的家庭會議。那晚煤油燈下,父親破天荒地主動提議:"朝陽該回去上學了。"我驚訝地擡頭,看見母親眼裡閃着淚光。弟弟當時就紅了眼眶。
第二天清晨,朝陽鄭重地把漁網疊好收進箱底,換上洗得發白的舊校服。臨出門前,他突然轉身抱住我,聲音悶在我肩膀上:"姐,我這輩子都記得是你讓我重新拿起課本。"
這個成績優異的少年,此刻拳頭攥得死緊:"他說咱家是暴發戶,走資本主義"
"明天我去學校。"蘇晚秋拍拍弟弟肩膀,"現在去試試這個。"她從背後變出一套大号工裝。
蘇朝陽換上工裝時的雀躍,讓她想起2023年那些追逐限量款球鞋的少年。
煤油燈将蘇晚秋核算賬目的身影投在牆上。窗外春雨淅瀝,打濕了剛貼上的"年度生産計劃"。
門吱呀一聲輕響,蘇大海端着搪瓷缸走進來,茶香驅散了夜的寒意。
"爸?您還沒睡"
"喝茶。"父親粗聲粗氣地說,目光卻落在她手邊的廠房設計圖上,"這新廠要招多少人?"
"至少一百。"蘇晚秋小心觀察父親神色,"到時候需要管理人才,朝陽要是願意"
"讓他讀書。"蘇大海突然打斷,"咱家得出個大學生。"
這句話像把鑰匙,打開了父女間多年的心結。蘇晚秋看見父親長滿老繭的手撫過圖紙,在那片象征未來的線條上停留許久。
"當年你媽被批鬥,"蘇大海的聲音混在雨聲中幾不可聞,"她那些圖紙偷偷藏了幾張"
茶缸見底時,父女倆已經聊到采購新縫紉機的細節。蘇大海起身離去前,突然回頭:"那個香港鄭小姐可靠嗎?"
"她幫了我們很多。"
"防人之心不可無。"父親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餘音飄在雨夜裡,"你那些主意太紮眼了。"
蘇晚秋心頭一凜。她翻開秘典,"鄭雅婷"的條目下不知何時多了行小字:"1985年返英,創立個人品牌"。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遠處深圳灣的燈塔穿透雨幕,像隻永不閉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