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爺子的靈柩就那麼靜靜地停放在堂屋中央。
幾根白燭在微風中搖曳,昏黃的燭光映照着一張張神色各異的臉。
桃花村裡德高望重的族叔陳四爺,重重地輕咳一聲,那聲音打破了靈堂内的沉默。
他銳利的目光緩緩掃過陳家衆人,最終沉聲道:“你家老爺子走了,這喪事,總歸是要辦起來的。”
“棺木、壽衣、席面,還有請道士做法事,樁樁件件,哪一樣不需要銀錢?都想想辦法,讓老爺子入土為安”
這話一出,剛剛還在靈前哭得呼天搶地、仿佛天塌下來一般的陳仲文,哭聲戛然而止。
他臉上擠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對着陳四爺拱了拱手:“族叔,非是侄兒不孝啊。”
陳仲文擺出一副為難至極的模樣:“隻是我一個讀書人,平日裡隻知埋首苦讀聖賢之言,聖賢書倒是讀了不少,可這賺錢的營生,侄兒我,實在是一竅不通啊。”
“而且您也是知道,眼看侄兒就要科舉考試了,實在是實在是難以支撐這般龐大的開銷啊。”
他這話說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已是為這個家傾盡了所有,再也沒有半分餘力。
另一邊的陳仲武,也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連連擺着那雙粗糙的大手。
“四叔,侄兒也沒錢啊!”他急切地辯解道,“侄兒就是一個窮木匠,每日裡起早貪黑,賺的也就是幾個銅闆的辛苦錢,堪堪勉強糊口罷了,哪裡還有什麼餘錢置辦這些”
他那雙滴溜溜轉的眼珠子一頓,又趕緊哭喪着臉補充道:“再說了,四叔您瞧瞧,我家裡還有妻兒和我老娘要養活,這手頭,那是真的緊得很呐!”
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一直癱坐在地上,雙手不停拍打着大腿幹嚎的陳老太太。
此刻,她也一邊抹着渾濁不堪的眼淚,一邊更加賣力地哭天搶地起來。
“我苦命的當家的啊!你怎麼就這麼狠心走了啊!留下我這老婆子一個人,可怎麼活啊!”
她捶着自己的胸口,聲音凄厲:“家裡是一文錢都沒有了啊!全都讓那些遭瘟的短命耗子給敗光了!吃空了!如今連買米的錢都快要拿不出來了,哪裡還有什麼閑錢給你辦後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