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他考上了解元,張盛财死活不讓他再喊自己老爺,改成張叔,陳平川也就順着他,改了口。
“哎!都是自家人,别跟叔客氣!”張盛财大手在空中一揮,指着那幾個朱漆描金的大箱子,“這是叔給你備的程儀,一路上吃穿用度,都挑最好的!還有,去京城的路不太平,我讓商隊裡最穩當的王镖頭,親自帶一隊好手護送你!保準你安安穩穩地到京城!”
陳仲和與羅氏一聽,連忙上前推辭,這禮實在太重了,他們受不起。
張盛财眼睛一瞪,佯怒道:“推什麼推!我老張的半個家業,可都指着平川賢侄你這顆金貴的腦袋呢!你家小子要是路上出了半點岔子,我找誰哭去?就這麼定了,誰再推辭就是瞧不起我老張!”
張金寶跟在父親身後,與喜氣洋洋的氛圍格格不入,整個人都蔫蔫的。他走到陳平川身邊,用鞋尖一下一下地,悶悶地踢着腳下的青石闆。
“大哥,你真要去那麼遠啊?”
“嗯,”陳平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去考個狀元回來。”
張金寶猛地擡起頭,用力挺起胸膛,仿佛這樣能給自己多添幾分氣力。“那你放心去!廬州府的生意,我幫你看着!等你當了大官,我這個當小弟的,臉上也有光!”
盡管眼眶已經憋得通紅,他卻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幾日後,天色微明,出發的時間到了。
陳家小院外,一輛寬敞舒适的馬車靜靜停候,旁邊是十幾個精神抖擻、腰挎鋼刀的镖師,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成一團。
陳平川一身棉布青衫,腰間系着張靜姝送給自己的翠竹的荷包,在晨光中愈發顯得身姿挺拔,眉目清朗。
方先生也冒着寒氣來了,他将一本封面泛黃、邊角卷起的冊子鄭重地遞到陳平川手中。
“這是老夫畢生珍藏的名家策論心得,上面有我的批注,你路上仔細揣摩。記住,京城水深,龍蛇混雜,務必謹言慎行,戒驕戒躁,不忘初心。”
“學生謹記先生教誨。”陳平川深深一揖,行了大禮。
他與淚眼婆娑的母親、強忍不舍的父親,以及依依不舍的妹妹一一告别,目光卻下意識地在送行的人群裡掃了一圈。
張靜姝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