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看着陳誠,那張粗犷的臉上情緒複雜得難以言喻。
“兄弟,你腦子活。六爺這次,是真瞧上你了。”他歎了口氣,“往後,咱們都在六爺手底下混飯吃,相互照應着點吧。”
他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硬塞進陳誠手裡。
“上好的金瘡藥,六爺賞的,比外頭那些玩意兒管用。”
又是賞賜。
陳誠捏着那包沉甸甸的藥,感覺像是捏着一塊燒紅的烙鐵。
“謝了,黑狗哥,還讓你特地跑一趟。”
“應該的,咱倆也算是一起扛過槍的交情了。”黑狗又歎了口氣,目光掃過這間破屋,最後落在抖得篩糠似的郭曉瑩身上,“弟妹也吓壞了。兄弟,你好自為之。”
說完,他轉身就走。
郭曉瑩扶着肚子,看着丈夫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她聽不懂那些彎彎繞繞,但她能感覺到,一張看不見的網,已經把他們一家人,死死地罩住了。
黑狗走到門口,一隻腳都邁出去了,身形卻猛地頓住。
他沒有回頭,隻是側着身子,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被院子裡的夜風偷聽了去。
“陳誠兄弟,六爺還讓我給你帶句話。”
陳誠的呼吸停了。
黑狗沉默了很久,久到空氣都仿佛凝固,才艱難地,一字一頓地把話說完。
“六爺說,明天南城碼頭的差事,你不用去了。”
陳誠猛地擡頭,湧上心頭的不是解脫,而是足以将人吞噬的恐懼。
隻聽黑狗用一種不帶任何情緒的語調,說出了那句要命的後半句話。
“六爺說,你這樣的人,太聰明了。”
“放在身邊,他晚上”
“睡不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