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雨桐心裡跟明鏡似的，這是有人在背後捅刀子。
她一聲沒吭，就那麼坐着，一口一口地吃着飯，把所有冷眼都就着碗裡那點粗糙的米飯咽了下去。
她不能亂，她一亂，就着了别人的道了。
下班的時候，陸彥成在廠門口等她。
他還是那身軍裝，就那麼站在暮色裡。
“我聽說了。”他走到她身邊。
譚雨桐想扯出個笑，面皮卻不聽使喚，僵着。
陸彥成看着她那副樣子，沒說那些不鹹不淡的空話。
他隻是說：“他們不信你，我信。”
就這幾個字，讓譚雨桐的鼻頭一酸，一股熱氣直沖上來。
她趕緊低下頭去。
“走吧，我送你回去。”陸彥成很自然地接過了她手裡的布包。
兩個人并排走着，誰也沒說話。快到家屬院門口，譚雨桐猛地站住了腳。
“陸同志。”她擡起頭，像是下了什麼決心，“我今天回去，腦子裡亂糟糟的，翻來覆去地想，倒是想起個事兒，是關于我那個表弟，李偉的。”
“很久以前，我聽我爸媽當年閑磕牙的時候漏過一嘴。”她把那些埋在犄角旮旯裡的記憶給翻了出來，“他們說，李偉不知道走了什麼邪運，突然就發了。後來又聽人說，是跟了個什麼當官的，倒騰那些市面上見不着光的東西。再後來，那個官一倒，他們一家子卷着錢，連夜就跑了，再也沒見過人。”
陸彥成的腳步，猛地停住了。
倒騰緊俏貨卷錢跑了
這些詞和他手頭正在查的案子，嚴絲合縫地對上了。王建軍那個團夥，最擅長的就是利用職權，低價購入國家管控物資，再高價倒賣出去，其中一部分贓款，已經通過各種渠道轉移了。
他們一直苦于找不到具體的經手人和贓款的去向，沒想到，線索竟然就這麼送到了眼前。
“譚雨桐，”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了她的名字，“你提供的這個線索，非常重要。”
他看着她清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承諾，“剩下的，交給我。”
廠裡的風言風語，像黏在鞋底的泥，甩不掉，踩着還膈應人。
譚雨桐以為自己能不在乎，可當她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食堂裡，周圍的桌子都默契地空出一圈時，那股子涼意還是順着脊梁骨往上爬。
這天晚上，她剛給清清洗完腳，門就被拍得山響。
是她爸媽。
王秀蘭一進門，眼睛就先在她臉上轉了一圈，瞧見她沒挨打沒受傷，那股子沖勁兒就又上來了。“你那個表嬸，打電話到家裡來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說我們老譚家發達了，就瞧不起窮親戚了！”
譚建國跟在後頭，一臉的疲憊，把手裡的旱煙杆往桌上磕了磕，悶聲說：“雨桐，你表嬸那個人，嘴是碎了點，但總歸是親戚。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别把關系弄那麼僵。”
譚雨桐看着他們，心裡歎了口氣。
“媽，不是我瞧不起她，是李偉那事，我不能沾。”
“怎麼就不能沾了！”王秀蘭的嗓門又高了八度，“人家不就是想讓你給遞句話嗎？你現在是工段長，說句話的分量不一樣！你就去，跟你表嬸和你表弟賠個不是，就說這事兒你盡力了，但廠裡規矩嚴，辦不成。态度好點，不就完了？非得把人得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