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都把眼睛放亮點吧,誰要是敢幫她,就是跟咱們整個大院過不去!我話放這兒了,她趙滿婷要是敢回來,我一根針線都不賣給她!”
櫃台後頭的售貨員聽着,也跟着用力點了點頭。
趙滿婷那張護身符,就這麼被譚雨桐四兩撥千斤地,給撕了個粉碎。
清清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陸彥成幫着譚雨桐,把她們母女倆的東西,從沈昭寒那間讓人窒息的宿舍裡,搬了出來,暫時安置在部隊招待所一間向陽的屋子裡。
屋裡東西不多,陸彥成怕她一個人忙不過來,幹脆把一摞需要整理的文件也帶了過來,就在桌子的一角批閱。
譚雨桐把最後一件衣服疊好放進櫃子,一轉身,就看見他皺着眉,在紙上劃來劃去。
“是遇到什麼難題了嗎?”她走過去,輕聲問。
“一份後勤物資的統計報告,數據對不上。”陸彥成捏了捏眉心,把手裡的報表遞給她,“你之前在廠裡管倉庫,對數字敏感,幫我看看?”
譚雨桐接過來,借着燈光,低頭仔細地看了起來。她看得很專注,一縷碎發從耳邊滑落下來,她渾然不覺。
陸彥成看着她,目光不自覺地就放柔了。
門口,警衛員拎着兩個暖水瓶過來,剛要敲門,就看見了屋裡這副景象。燈光下,男人看着女人,眼神是他從沒見過的溫柔,女人低着頭,歲月靜好得像一幅畫。
警衛員咧着嘴,沒敲門,反而沖着陸彥成擠了擠眼睛,壓着嗓子喊了一聲:“營長,我沒打擾你們兩口子吧?”
“咳!”陸彥成被他喊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臉都繃緊了。
譚雨桐的心,卻像被那句兩口子給燙了一下,毫無防備地,漏跳了一拍。
她的臉頰不受控制地熱了起來,趕緊低下頭,用手裡的文件擋住自己的臉。
她這是怎麼了?
他幫了自己這麼多,是自己的恩人,她怎麼能
她不敢再往下想,指着報表上的一處,強行把話題拉了回來:“這裡,你看,這批罐頭的入庫數量和出庫數量,差了整整兩箱,肯定是登記的時候寫錯了。”
她的聲音還有點飄,心跳得厲害,自己都能聽見。
廠裡的工作,錢廠長親自打來電話,讓她回去。
譚雨桐再走進毛紡廠的大門時,心境已經完全不同了。
車間裡還是那股熟悉的棉線和機油混合的味道,隻是那些曾經熟悉的工友們,看她的眼神都變得複雜起來。
有同情,有愧疚,更多的,是敬畏。
錢廠長把她叫到辦公室,又是倒水又是拿橘子,态度客氣得有些過分。
“雨桐啊,”他搓着手,那張老臉上滿是尴尬,“之前廠裡是我糊塗,聽信了外頭的風言風語,對你造成了不好的影響,我向你道歉。”
他站起來,對着譚雨桐,鄭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從今天起,你還是我們毛紡廠的工段長。不,以後整個生産車間,都歸你管。”
譚雨桐升了車間主任,這事兒在廠裡沒激起什麼大動靜,反倒像是往一潭死水裡扔了塊濕棉花,悶聲不響,卻讓水底下的渾濁都泛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