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2頁)

“張師傅,我也是個當媽的,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讓我的孩子,跟着我受這種罪”

她再也說不下去了,轉過身,擡手抹了一把臉。

車間裡,機器的轟鳴聲好像都遠了。

張保國就那麼站着,看着這個瘦弱女人的背影,那張常年闆着的臉上,頭一次露出了手足無措的神情。

他是個粗人,一輩子沒跟女人紅過臉。

可昨天,他指着人家的鼻子,把人罵得狗血淋頭,還把人家的本子給扔了。

他想起昨天孫健那張看似恭敬的臉,想起自己聽信讒言時的那股子火氣,一張老臉,臊得通紅。

“行了。”張保國打斷了她,“是我老糊塗,聽了小人的屁話。”

“問吧。”

他重新坐回到那台冰冷的機器旁,抄起一個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

“那台三号機,德國貨,為了裡頭一個芝麻大的零件,我跟廠裡那幫技術員吵了三天。”

“最後還是我拿着圖紙,找人硬磨出來的。”

他講起帶着徒弟們怎麼把報廢的機器拆了又裝,講起年輕時為了争個對錯,能跟人拍着桌子吼上半天。

譚雨桐的筆在本子上飛快地記着,手心裡的汗把紙都浸得有些潮了。

她幾次想問起别的,可話到嘴邊,看着他那張布滿溝壑的臉,又咽了回去,轉而問起了另一台機器的型号。

那些最沉重的話題,就像車間裡無處不在的鐵屑粉塵,飄在空氣裡,誰也沒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