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個人都扒在車窗上,像個頭一次進城的孩子,貪婪地看着外頭的一切。
陸彥成把車停在觀摩台下,帶着他們下了車。
一個年輕的參謀跑過來,敬了個禮:“陸營長!”
“這是機修廠的張保國師傅,咱們這次演練的技術顧問。”陸彥成介紹得簡單,“這位是宣傳部的譚雨桐同志,來做随行報道。”
張保國那張闆了一輩子的臉,在看到那些年輕士兵時,嘴角那兩條深刻的法令紋,都柔和了些。
他沒理會那個參謀,徑直走到一台剛檢修完的裝甲車跟前,伸出那隻布滿老繭和油污的手,在冰涼的裝甲闆上,輕輕地摸了一下。
那動作,不像是在摸一塊鐵,倒像是在摸自家孩子的額頭。
“這發動機,德國貨改的吧?”他頭也不擡,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跟過來的技術員愣了一下,趕緊點頭:“是,張師傅您好眼力,我們為了适應山地作戰,改了進氣系統。”
“胡鬧!”張保國眉頭一擰,那股子又臭又硬的勁兒又上來了,“山地作戰,濕度大,你把濾網改薄了,平時是跑得快,真到了下雨天,等着趴窩吧!”
他也不管别人什麼臉色,彎下腰,就着車底那點縫隙往裡瞅,嘴裡念念有詞,全是些譚雨桐聽不懂的零件型号和技術參數。
那些年輕的技術員,一開始還有點不服氣,可聽着聽着,一個個都圍了過來,臉上是藏不住的佩服和驚訝。
譚雨桐站在一邊,努力地在本子上記着,可她的心,根本就不在這兒。
她的餘光,始終沒離開過遠處那台孤零零的自行火炮。
太陽越來越毒,曬得地皮都發燙。
張保國看了一圈,最後站回到陸彥成面前,那張老臉上,竟然帶了點笑意:“行,你們這幫小子,沒白吃部隊的飯。比我們那時候,強多了。”
他看着那些在烈日下站得筆直的哨兵,看着他們被汗水浸透的脊背,眼神裡,有懷念,有羨慕,還有一種譚雨桐說不出來的東西。
參觀結束,回去的路上,張保國的話明顯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