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母不管不顧地撲上來,“文麗!撕了!撕了它們!撕了就沒事了!”
謝文興也慌了神,拉扯着謝文麗的胳膊:“姐…别這樣…我們是一家人。”
“一家人?”謝文麗的聲音冷得不帶一絲溫度,“我們哪裡是一家人?你們才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一個賣女求财,一個啃姐吸血,配合得多好!”
謝文麗轉過身,目光落在藏在房間門口的翁小霞身上。
翁小霞被謝文麗看得渾身發抖。
謝文麗走到她面前,聲音放得很輕,“妹子,這嫁人啊,是女人第二次投胎。光盯着眼前那點彩禮錢,頂啥用?那就是個死窟窿,填進去多少都聽不見響兒。金山銀山也架不住坐吃山空。要緊的是啥?是你要嫁的這個男人!他有沒有肩膀能扛事?有沒有長遠的營生能養家糊口?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要是男人自己立不起來,是個軟骨頭,還一門心思指望着吸别人的血過活那這日子,就是掉進沒底的苦水井裡了,日日夜夜都是煎熬,一輩子都别想爬出來!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翁小霞好似被無形的鞭子抽了一下,她擡起頭,眼睛睜得大大的:“你這話,啥意思?”
她之所以答應這門親事,是因為謝文興拍着胸脯保證,他在城裡有門路,能讓她過上好日子,他有“本事”!
謝文麗沒有直接回答她,指了指自己,又指向謝母和謝文興,“你問問謝文興!除了指着我這個姐姐的血汗錢,他還能給你什麼?他拿什麼給你安穩日子?”
“不,不是這樣的,你騙我”翁小霞嘴唇哆嗦着,眼裡的光徹底熄滅,隻剩下巨大的驚恐。
謝文興騙了她。
她甩開謝文興伸過來想拉她的手,跌跌撞撞地沖出去。
“小霞!小霞你聽我說!别聽她瞎說!”謝文興愣了一下,發出氣急敗壞的嘶吼,慌不擇路地追了出去,腳步聲在樓道裡亂成一團。
當夜,筒子樓薄薄的門闆根本擋不住謝家爆發的激烈争吵。
謝文興的咆哮聲嘶力竭,“都怪你個老不死的!非要逼謝文麗!現在好了!錢他媽毛都沒撈着一根!我對象也讓你攪黃了!我他媽這輩子都讓你毀了!”
“你個沒用的窩囊廢!怪我?怎麼不怪你自己沒本事!連個鄉下丫頭都哄不住!老娘生你養你有什麼用?”謝母的哭罵聲也是十分尖利刺耳,帶着破罐破摔的瘋狂。
“哄?我拿什麼哄?拿你那張老樹皮一樣的臉去哄嗎?”
“你…你個畜生!老娘打死你個孽障!”
“來啊!老東西!我他媽早受夠了!受夠這個窮酸窩囊的家了!”
門闆後傳來沉悶的撞擊聲、推搡聲、桌椅被掀翻砸在地上的碎裂聲。
次日清晨,天色陰沉,灰蒙蒙的雲層壓得很低。
謝母佝偻着腰,像一夜之間老了十歲,背着打着補丁的藍布包袱,謝文興跟在她身後,耷拉着腦袋,胡子拉碴,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下樓梯,徹底消失在通往火車站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