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醫師将她疼痛的地方全部包裹起來,許槐兒不斷的朝着窗外張望,卻未見李景澤出現。
醫師包紮完匆匆離去,可手上身上痛覺卻越發厲害了,許槐兒仍着痛下床,走到門前。
天一霎時黑了。正當許槐兒吓得後退,便看見幾個人兇神惡煞的推門而進。
她想起來了。
賭坊。
許槐兒幽幽轉醒,或許是不願再一次面對被打手擄走的記憶,她醒了過來。
這是一處未見之地,石門石桌石椅怪異的臭味,以及渾身上下蝕骨疼痛。
清醒之後,便發現還不如留在夢中。
手上疼痛難忍,自己似乎躺在一方石床之上。許槐兒扭動着身軀向後靠,借助後背的力量坐起來。不知時日,也不知自己在哪。
前方忽然傳來嘯叫,許槐兒猛的一抽,驚吓着四下打量,以為那癡離毒蟲又會從四方湧過來。
令姑姑的腳步随着木拐杖敲在地上,又似一下一下剜在許槐兒心上。前方,石門緩緩打開。
飛蛾振翅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許槐兒閉着眼,并未看見王蟲落在了她的肩上,那側,正是王蟲鑽進血脈的一側。
也是她幻夢之中,以為是李景澤緊緊握着她的手的一側,也是她衣袍裂開,遭癡離毒蟲更嚴重的一側手臂。
“這麼快就醒了。”令姑姑十分詫異,但更令其詫異的是,王蟲對這個人過于親近了。
異香又現,王蟲伏在許槐兒身上,異香不斷的飄散着。許槐兒嗅到氣味,與夢中那青綠藥汁的氣味相同。
令姑姑自以為飼養王蟲,可如今,王蟲也飼養了一個人。
令姑姑靠近了許槐兒,幾乎是貼在許槐兒面前,一張看不清五官的樹皮老臉湊仔許槐兒面前。
許槐兒驚恐的往後躲,倒是清楚的看見了令姑姑環繞編在脖頸下的辮子,似乎不隻是白發,還有胡子。
令姑姑是個男人。
但這一結論毫無作用,許槐兒仍然命懸一線,眼前人一句話,便定她的生死。
許槐兒驚恐萬分,不斷喘着氣,将王蟲所散發的草木青腥氣吸入肺腑,肉眼可見的臉越來越紅。
手上痛覺卻漸漸消失,及至痛覺消失,許槐兒才歇了一口氣。又想到夢見的李景澤,卻不知今日是否還能有命活着回家。
許槐兒心中害怕,思念丈夫,恐怕昨日便是與丈夫的最後一面,便低下頭,悄聲落下淚來。
淚滴打在衣裙上,便想起夢中那句“你賠我衣裙”,再想想如今兩人相聚都成了奢望,頓時心中鎮痛。
王蟲在許槐兒肩上,赤紅觸須往前探着,移動了位置,往前緩慢爬着。
待往前爬到許槐兒衣領緣,觸須碰到了許槐兒的脖子,便立刻收回卷曲,停下不動。
異香又起。
許槐兒雖不知這異香何來,但思及夢中的夫君,便悄然呼吸幾口。
不多時,心上鎮痛便消弭殆盡,思緒平穩,止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