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對江家的幾個子女來說,非但沒有帶來半分暖意,反而像聚光燈一樣,将他們内心的惶恐和不堪照得無所遁形。
江衛國第一個走出房門,他一夜未眠,眼球上布滿了血絲。
當他看到院子裡那個正在打拳的、身形矯健的父親時,心髒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江建國沒有看他,但那沉穩的拳風,每一聲都像是抽在他臉上的耳光。
他幾乎是逃也似的,抓起自己的公文包,低着頭匆匆出了門。
緊接着是江紅梅和江衛東,兩人也如同喪家之犬,連早飯都不敢吃,灰溜溜地溜出了院子。
江建國緩緩收了拳,吐出一口綿長的濁氣。
他看着三個子女消失的背影,眼神裡沒有一絲波瀾。
他知道,恐懼并不能徹底解決問題。
它隻會像埋在地下的種子,在怨恨的澆灌下,生根發芽,長出更惡毒的果實。
想要一勞永逸,就必須釜底抽薪。
“爸,該吃飯了。”
李秀蘭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江建國應了一聲,走進屋裡。
他吃完飯,對正在收拾碗筷的李秀蘭說道:“我昨天在山上不小心劃傷了手,今天去廠裡的醫務室換個藥。中午可能不回來吃了,你和丫丫自己弄點吃的,别省着。”
“哎,我知道了,爸。您路上慢點。”
李秀蘭連忙點頭,眼神裡滿是關切。
江建國拿起自己的挎包,走出了家門。
但他并沒有走向通往軋鋼廠醫務室的路,而是在一個岔路口,拐向了廠區的辦公大樓。
他要去見的,不是醫生,而是軋鋼廠保衛科的科長,孫德海。
孫德海是個轉業軍人,為人正直,最是看不得歪風邪氣。
江建國作為廠裡技術過硬、勞動态度端正的八級鉗工,平日裡和孫德海打過幾次交道,兩人雖談不上私交多好,但也算臉熟,彼此印象都不錯。
江建國笃定,這件事,找他最合适。
保衛科的辦公室裡,孫德海正就着一杯濃茶,審閱着手裡的文件。
“咚咚咚。”
一陣沉穩的敲門聲響起。
“請進。”
門被推開,江建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孫德海一愣,随即站了起來,臉上露出幾分訝異:“老江?你今天不是請假了嗎?怎麼跑這兒來了?受傷了?”
他眼尖,看到了江建國臉上那道還沒完全愈合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