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括點上一袋旱煙,深深吸了一口,吐出個煙圈,在夜色中緩緩散開。
“溫老弟,你今天這番手筆,哥哥我領情了。”他緩緩開口。
“隻是,有句話,我得提醒你。”
溫啟神色一肅:“趙捕頭請講,小弟洗耳恭聽。”
“現在衙門裡,盯着你的人,可不止一個兩個。”趙括壓低了聲音,眼神銳利。
溫啟心中一動,故作不解:“趙捕頭,此話怎講?小弟初來乍到,與人無冤無仇”
“哼,無冤無仇?”趙括冷笑一聲,吐了口煙沫,“劉師爺親自舉薦你當快手,這本身就是最大的仇怨!你擋了别人的道,自然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溫啟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索性将自己與劉謙的關系半真半假地說了出來。
他隻說是嶽父梁秀才與劉師爺有舊,自己為了求個安穩差事,也是硬着頭皮送了禮,誰曾想劉謙會直接給個快手的差事。
“小弟也是受寵若驚,如履薄冰,生怕辜負了劉師爺的厚愛。”溫啟一臉“誠懇”。
趙括聽完,眉頭緊鎖,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
他盯着溫啟,眼神複雜:“這他娘的是借刀殺人!或者說,是把你當槍使!”
“劉謙那老狐狸,怕是想把你架在火上烤!”
溫啟心中暗道:果然如此。面上卻是一副後怕的表情,急忙拱手:“還請趙捕頭指點迷津!小弟感激不盡!”
趙括又吸了口煙,煙頭在夜色中明明滅滅,他的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清水縣這潭水,深得很。有些人和勢力,是你萬萬不能招惹的。”
“願聞其詳。”溫啟再次拱手,态度謙恭。
“首先,是三大家。”趙括伸出三根手指,在溫啟面前晃了晃,“城東李家,城西張家,城南王家。這三家,都是傳承數百年的大族,在清水縣根深蒂固,族中子弟遍布各行各業,門生故吏更是數不勝數,輕易動不得。”
溫啟默默記下,這可是保命的訊息。
“其次,是五大姓。”趙括又道,“除了咱們縣尊大人姓陳,還有縣丞周家,主簿孫家,典史吳家,以及劉謙他自己姓劉。”
“這五大姓,算是近些年崛起的新貴,在衙門内外盤根錯節,互為奧援,勢力也不容小觑。”
“尤其是劉謙,”趙括的語氣帶上了一絲忌憚:“他雖隻是個師爺,沒有品級,但在縣衙經營多年,黨羽衆多,連縣尊大人都要給他幾分薄面。他想捧誰,一句話的事;想踩誰,也是輕而易舉。”
“你這差事,明面上是他給的,可暗地裡,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話,甚至盼着你出事,好取而代之。”
“所以,遇到這些人和他們相關的事,能躲多遠躲多遠,千萬别往前湊!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趙括語氣凝重地警告。
溫啟聽得心頭沉甸甸的,鄭重道:“多謝趙捕頭仗義執言,這份情,溫啟記下了!”
“自家兄弟,客氣什麼。”趙括擺了擺手,将煙袋鍋在鞋底磕了磕,“以後機靈點,别讓人當槍使了。咱們快手班,雖然比不得那些大人物,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這話,既是提醒,也是一種變相的拉攏。
溫啟心中了然,趙括這是在向他示好,也算是在劉謙之外,為自己尋了個暫時的靠山。
翌日,卯時剛過,點卯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