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視線穿透金色的護罩,鎖定在那個飛速旋轉的人皮燈籠上。
戴上傩面後,視野裡多了一層由“氣”構成的光彩,流動的生機呈現淡白色,死物的氣息是灰黑色,怨念和邪祟,則是各種深淺不一的豔色。
人皮燈籠在我眼中,便是一個巨大的、高速旋轉的幽綠色能量體,構成它的鬼火并非雜亂無章,而是被一種強大的引力牽引,向着同一個核心點彙聚,在燈籠的最中心,我看到一個點,那裡的能量已經濃縮到了極緻,顔色深得發黑,變成了不祥的墨綠色。
一個輪廓如同嬰兒的黑影,在那團墨綠色的火焰中沉浮!這既是縫合怪的核心,也是絕對的弱點,我瞬間撤去護罩,護罩化作金光消散的同時,我的身體已向前彈出。
腳下的甲闆早已在之前的沖撞中碎裂,我踩在一塊漂浮在水面的木闆上,下沉的瞬間再次發力,躍向另一塊碎片,整個過程沒有絲毫停頓,幾次借力後,我的身體已經升到了半空中,位于人皮燈籠的正上方。
人皮燈籠顯然沒料到我會主動攻擊,它的旋轉出現了一瞬的凝滞,這個空當與我而言足夠了。
“雷來!”我掐符念咒,一記驚雷猛地劈在人皮燈籠的頂部,沉悶的巨響傳來,如同重錘敲擊悶鼓。
一聲細微但清晰的脆響,從燈籠内部傳出來,旋轉戛然而止,表面那些由鬼火構成的慘綠人臉,也開始劇烈地閃爍,明暗不定,怨毒和痛苦的表情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長久束縛後突然解脫的茫然。
随着不屬于人類的凄厲尖嘯,從燈籠中爆發出來,所有的不甘和痛苦,被從根源徹底抹除,人皮燈籠的整個結構開始崩潰,像一個被戳破的氣球,猛地炸裂開來。
無數大小不一的人皮碎片,夾雜着星星點點的鬼火,向四周飛散,又因失去了滋養而迅速熄滅,人皮碎片也在下落的過程中腐爛,變回了本來的樣子,黑色腐爛的皮膚組織如雨般落下,混雜着屍臭的惡心氣味直沖鼻腔。
我跳到甲闆上,四周隻剩下湖水拍打船身的聲音,頭頂的烏雲已經散開,月光重新照下,将這片狼藉的甲闆照得清清楚楚。
我走到那堆散發着惡臭的腐爛皮肉中,沒有用手去碰,而是用桃木劍在裡面輕輕撥動,劍尖傳來不同的觸感,大部分是柔軟的腐肉。
但很快我感覺碰到一個極小的硬物,用劍尖将它扒拉出來,甩掉上面黏膩的污物,看清了本來的樣子,是一小塊蟬翼狀的金屬片,它隻有我的指甲蓋大小,形态和真正的蟬翼幾乎一模一樣,但入手冰冷,質感便硬,呈現出一種暗沉的金屬光澤,在燈籠的鬼火灼燒下,依然完好無損。
更奇怪的是,在這片金屬蟬翼的表面,我看到了一道極其微小複雜的符印,其中結構筆法以及蘊含的氣息,都和我之前在那些屍體皮下發現的符紋完全一緻,這不是攻擊或防禦用的符,而是一個單向且絕對支配的控制符。
真相清晰了!這隻常年盤踞在湖中的畫皮鬼,并非是自願行兇,而是被這枚蟬翼上的符咒所控制,成了某人的工具,它既是幫兇,也是一枚探路的棋子,用來試探此地是否有什麼棘手的人物。
我用兩根手指捏起那片蟬翼,仔細感知上面殘留的氣息,除了畫皮鬼本身的陰寒之氣外,還有另一股微弱但極具辨識度的氣息,應該屬于繪制這枚符咒的人。
我能感覺到他很謹慎,派一隻自己能完全控制的小鬼來打頭陣,本體則藏在更深的暗處,但他沒算到,用來控制鬼物的符咒,本身就是一種簽名,隻要施術就必然會留下痕迹,我擡頭看向畫舫之外,那片霓虹通明的城市。
“老陳!”我朝岸邊的棧橋方向喊了一聲,幾秒後,我看到一個身影急匆匆地出現在棧橋上,手電的光柱晃來晃去。
“小默!”老陳的聲音很焦急,身後還跟着兩個特警。
“小默!沒事吧?我聽剛才這裡面的動靜,跟爆破拆遷一樣!”老陳快步跑上畫舫,手電光掃過甲闆上滿地的腐肉和那個倒在角落裡昏迷不醒的女人,我清楚地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