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頭嗑着瓜子,瞥了一眼,撇撇嘴道:“好什麼呀!如今這世道,識字的人金貴,可咱們這窮地方,誰家有閑錢寫信?也就是那些要給老家報平安的苦哈哈,才會偶爾來求他寫一封。那倪二也是個死心眼,放着秀才的功名,不知去哪個大戶人家尋個西席的差事,偏要在這裡守着他那快咽氣的老娘,死扛着!”
“哦?家裡還有老娘?”
錢槐心中一動。
“可不是嘛!”
老頭來了談興,“一個老娘,癱在床上,每日湯藥就跟流水似的。還有一兒一女兩個拖油瓶,正是半大的小子,能吃窮老子的時候!就靠他一天寫幾封信,掙那十個銅闆,一家四口,連稀粥都快喝不上了!要我說,就是讀書讀傻了!”
錢槐心中大定。
窮困潦倒,有才學,有牽挂,有軟肋。
這,正是三爺要找的人!
他辭别了鋪主,又在暗中觀察了半個時辰。
他看見倪二将沒用完的墨,小心翼翼地倒回硯台,又将筆仔細地涮幹淨。
一個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從院裡跑出來,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角,喊着“爹,餓”。
倪二的臉上,瞬間露出了無比心疼與愧疚的神色,他從懷裡,掏出了半個幹硬的、已經發了黴的窩頭,掰了一半給女兒,自己卻一口也舍不得吃。
錢槐的鼻子,有些發酸。
他想起了曾經的自己,想起了自己的姨娘。
他知道,是時候了。
他整了整衣衫,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
“先生,可是倪二先生?”
倪二擡起頭,看到一個面生的、穿着普通卻氣色很好的年輕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還是點了點頭:“正是在下。客官可是要寫信?”
“不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