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箭步沖上去,湊到鐵軸前,渾濁的眼睛瞪得像銅鈴。順着他的目光,人們看到,在那根看似完美的鐵軸中段,有一道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裂紋。
“啪嗒。”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發現,一聲清脆的、如同心碎般的聲音響起。那道裂紋,在衆人驚恐的注視下,從中間向兩側迅速延伸。
最終,這根凝聚了無數心血的傳動軸,在離成功僅一步之遙時,斷成了兩截,掉落在地,發出了沉悶而絕望的聲響。
整個院子,瞬間死寂。
歡呼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在了臉上。兩天兩夜的努力,無數的汗水,在這一刻,化為了烏有。
“怎麼怎麼會這樣”王麻子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雙手顫抖地撫摸着那冰冷的斷口,眼中充滿了血絲和絕望。
錢德勝的身體也晃了晃,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窮盡畢生所學,監督着每一個步驟,為何為何還是失敗了?
絕望,如同瘟疫一般,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完了全完了”
“我就知道,這東西根本就造不出來!”
“五日之約現在隻剩兩天了,哪裡還來得及重新鍛打一根!”
士氣,在這一刻,跌落谷底。
孫主簿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他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走了過來,用一種悲天憫人的語氣說道:“哎呀,真是可惜了。錢師傅,王師傅,你們也别太自責。所謂‘盡人事,聽天命’。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啊。”
他看向周圍垂頭喪氣的工匠,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依下官看,此事或許從一開始,便有些操之過急了。陸參軍年輕有為,有雄心是好事,但畢竟經驗尚淺。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五日之約眼看就要落空,到時候劉大人怪罪下來唉,真是要連累諸位師傅了。”
他這番話,看似在安慰,實則是在巧妙地挑撥離間。他将失敗的責任,從技術問題,引向了陸遠的“好高骛遠”和“經驗不足”,同時點明了“連坐受罰”的嚴重後果,試圖徹底瓦解這支剛剛凝聚起來的隊伍。
果然,一些意志本就不堅定的工匠,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了怨怼和恐懼的神色,開始竊竊私語,目光不善地瞥向聞訊趕來的陸遠。
就在這人心即将崩潰的危急關頭,陸遠撥開人群,走到了場中。
他沒有去看孫主簿,也沒有去指責任何人。他隻是彎下腰,撿起了那兩截斷裂的鐵軸,仔細地端詳着斷口。
“硬度足夠,但太脆了。”他平靜地開口,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他的鎮定,與周圍的慌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喧嘩聲漸漸平息了下來。
他看向失魂落魄的錢德勝和王麻子,語氣溫和卻充滿了力量:“錢師傅,王師傅,你們沒有錯。你們的技藝,是我生平僅見。這根軸,論硬度,已經超越了軍中最好的橫刀。失敗,不在于你們的技術,而在于我們對‘鋼’的理解,還差了那麼一點。”
他舉起斷軸,對所有人說道:“我們想要它堅硬,所以我們淬火。但我們忘了,過剛易折。我們需要的,不是一塊死硬的鐵,而是一根有骨頭、有韌性的脊梁!它需要外表堅硬以抵抗磨損,但内心,必須保留足夠的韌性,才能承受沖擊而不折斷!”
這番話,在場的工匠們聽得似懂非懂,但錢德勝的眼中,卻猛地閃過一絲光亮。他仿佛抓住了什麼,卻又隔着一層窗戶紙。
“參軍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