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原本躺在不遠處巷口、看起來像乞丐的黑影,翻了個身,嘴裡發出含糊的夢呓。
街角,一個靠着牆根、仿佛喝醉了的“醉漢”,手中的酒瓶“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他似乎被驚醒,罵罵咧咧地撿起酒瓶,又換了個姿勢,繼續打盹。
正對着糧倉的一處閣樓上,一扇窗戶被推開,又迅速關上,仿佛隻是有人起夜。
赤骨的瞳孔,在黑暗中猛地一縮。
三個不同方向,三個看似毫無關聯的意外。
但在他這種頂尖斥候的眼中,這三個意外,卻在同一時間,從三個不同的角度,完美地覆蓋了所有可能通往糧倉大門的路徑。
那個乞丐翻身的位置,正好能看清巷口的動靜。
那個醉漢酒瓶落地的位置,恰好能讓他用眼角的餘光,掃過整條主街。
那個開窗的人,則擁有俯瞰全局的最高視野。
這不是巧合。
這是一張看不見的網。一張由陸遠那個可怕的對手,提前布下的網。他們沒有在明處放置一兵一卒,卻在暗處,安插了無數雙眼睛。
赤骨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他終于明白,自己面對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對手。那不是一個隻懂得造些奇技淫巧的工匠,而是一個同樣精通黑暗法則的、真正的獵手。
今夜,他若是帶着手下強行沖進去,或許能點燃幾堆麥子,但他們這十三個人,沒有一個能活着走出來。而一旦打草驚蛇,再想有第二次機會,就難如登天了。
任務失敗了。
在他踏入陷阱的那一刻,就已經失敗了。
赤骨慢慢地、極其緩慢地向後退去。他對着其他方向的同伴,打出了一個極其複雜,代表着“放棄任務、原路撤退、靜默潛伏”的手勢。
黑暗中,一道道黑影,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退回到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糧倉街角,那個靠牆的“醉漢”——黑皮,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看了一眼那片空無一人的街道,又擡頭望了望那座安靜的閣樓,總覺得剛才似乎有什麼東西來過。
他不知道,就在剛才,他和他布置下的“暗火”,與朔方城最危險的敵人,進行了一場無聲的交鋒。
而此刻,那條最毒的蛇,已經收回了它試探的信子,正潛伏在城市的某個角落,等待着下一次,更緻命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