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衛國臉色一變,想上前攔住他。
梁志遠擡手,示意他不必。
他隻是靜靜地站在台階上,看着下面一張張因悲痛和憤怒而扭曲的臉。
他看到了王二柱的哥哥,那個曾在廢墟前抓住他胳膊痛哭的男人,此刻正雙眼赤紅地瞪着他。
他也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那些曾在他面前局促地笑,給他遞水、塞雞蛋的村民。
現在,他們的臉上隻剩下仇恨。
上面的問責還沒有來,老百姓就來了一場審判!
沙衛國還在徒勞地解釋着。“各位鄉親,你們的心情我理解!但是,我們不能不講道理啊!那時的梁書記為了救人,幾夜沒合眼,嗓子都喊啞了!你們不能這麼對他!”
“我們不講道理?我們的親人都埋在土裡了,你讓我們怎麼講道理?”
一個年輕人吼了回來,“他沒來,一切都好好的!他一來,山就塌了!這就是最大的道理!”
“對!滾出去!”
“滾!”
梁志遠看着衆人,道歉?無濟于事。
解釋?更像狡辯。他能說什麼?節哀順變?這些詞語在此刻顯得如此蒼白、虛僞,甚至是一種侮辱。
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站在這裡,承受這一切。
人群再次騷動起來,推搡着,叫罵着,一步步向他逼近。
沙衛國和幾個鎮幹部趕緊圍上來,組成一道脆弱的人牆。“大家别沖動!有話好好說!”
“跟他有什麼好說的!讓他滾!”就在混亂即将失控的瞬間,一個蒼老的身影從人群裡擠了出來。
那是一個老婦人,滿臉皺紋,頭發花白,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
她沒有哭喊,也沒有咒罵。她隻是走到梁志遠面前,站定。
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那是一種被抽幹了所有眼淚後,隻剩下空洞和絕望的眼神。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看着這對峙的兩人。老婦人慢慢擡起一隻手,那隻手幹枯得像雞爪,不住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