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崩落的青灰色瓦片定格在半空,邊緣爬滿菌絲織成的蛛網。那些菌絲像是有生命般在瓦片表面緩緩蠕動,細如發絲的脈絡間透出詭異的靛藍色熒光,如同無數微型血管在夕照下搏動。
每片瓦當上的獸紋浮雕眼眶裡鑽出細小的菌絲觸須,那些觸須尖端裂開十字口器時,竟發出嬰兒吮乳般的細響。滴落的黏液在夕照下折射出七彩毒光,将整座城池籠罩在斑斓的毒瘴之中。
溫可夏腳下淤積的血泊突然沸騰,暗紅的血珠逆着重力升空,在半空凝成百顆渾圓珠子。
每顆血珠内都映出扭曲的影像——許莳安被菌絲洞穿咽喉、青蘿掐住阿卯脖頸、母樹幼苗在青銅鼎中枯萎血珠表面不斷凸起人臉狀的鼓包,仿佛被困在其中的魂魄正瘋狂拍打囚籠。
青蘿身側那截毒傀斷臂突然抽搐膨脹,灰白表皮裂開蛛網狀紋路,裂口處滲出腥臭的黑綠色膿液。指節“咔嚓"反向折斷時,白森森的骨茬刺出皮膚瘋長成許莳安的軀幹輪廓。斷裂的指甲蓋化作三寸金針,帶着破風聲刺向青蘿太陽穴,針尖纏繞的菌絲在空中結成九幽殿的圖騰紋樣!
她的五感頓時錯亂如被打散的星盤。
嗅覺:腐肉腥氣突然轉為濃烈的月見草甜香,這香氣與三年前師父卧房窗台那盆月見草的氣息完全重合。青蘿鼻腔一熱,鮮血混着熒藍花粉從鼻孔淌出,在地上濺出破碎的銀葉圖案。
聽覺:毒傀嘶吼聲扭曲成許莳安的慘叫:"青蘿救我",每個字都裹挾着青銅編鐘的餘韻。
觸覺:青蘿握匕首的右手掌心刺痛,烏木刀柄竟生出密密麻麻的菌絲倒刺。那些倒刺如活物般紮入她虎口,貪婪吮吸着鮮血。
“小心幻術!”真許莳安的金針已遲了半步。
青蘿的匕首刺穿假人咽喉,噴出的卻不是血,而是粘稠的月見草汁液。汁液沾膚瞬間,她眼前炸開漫天銀葉——
“青蘿我的好徒兒”
蒼老沙啞的呼喚裹着月見草香飄來,青蘿瞳孔驟縮——
月見草海在虛空中無聲翻湧,銀白花瓣卻泛着屍骸般的青灰。破妄派前任掌教立于花浪之巅,素白袍角被風掀起時,露出下方腐爛的腳踝:森森白骨上爬滿靛色菌絲,如毒蛇纏繞腿骨鑽進血肉。
老者掌心托着的母樹幼苗已潰爛大半,根須間纏滿的崇生派斷指仍在抽搐,指甲縫裡嵌着未消化的月見草籽。她額間銀葉紋光潔如新,卻隐隐透出青銅鏽色:“三年了你還在信那些外族人的謊話?”
“師父?!”
青蘿的匕首“當啷“墜地,刃尖紮入的土壤突然滲出黑血。她本能摸向腰間藥囊,可灑出的止血粉竟化作熒藍螢火蟲,蟲翅扇動時落下細碎磷粉,在虛空中灼燒出焦痕。
老者枯槁的手猛然掐住她脖頸,腐爛的母樹根須從袖口鑽出,尖端裂成吸盤狀紮入她的頸動脈。
劇痛如冰錐刺入骨髓,青蘿的視野被血色浸染,耳畔轟鳴着師父扭曲的嘶吼——“傻孩子你護着的靈樞脈才是噬魂菌祖種!他心口埋着九幽殿的源種鼎!”
青蘿的指尖摳進老者腕骨,卻觸到一團蠕動的菌絲。劇痛中她忽瞥見師父耳後那道月牙狀咬痕——邊緣泛着三年前解毒留下的淡金藥漬,連細微的結痂紋路都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