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男子的聲音慵懶,卻像一柄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他搖着白玉扇,對身旁的主持方丈笑道:“方丈,看來是本王來遲了,竟讓宵小之輩,驚擾了本王請來論禅的貴客。”
一句話,輕描淡寫,卻瞬間将沈知意從“與人私通”的泥潭裡,幹幹淨淨地撈了出來,還給她安上了一個“王爺貴客”的身份。
主持方丈雙手合十,寶相莊嚴,順着他的話接道:“阿彌陀佛,景王殿下言重了。沈施主确實是受殿下之邀,前來後山禅院品茗。是老衲安排的小沙彌愚鈍,帶錯了路,這才生出此等天大的誤會,罪過,罪過。”
兩人一唱一和,天衣無縫。
蕭景珩的瞳孔驟然緊縮。
景王李昭?那個從不理會朝堂紛争,整日流連于詩酒花茶,被全京城當成閑散王爺的皇帝幼弟?
沈知意怎麼會和他扯上關系?
他胸腔裡那股要把人焚燒殆盡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迎頭澆下,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更冷的疑慮,以及一股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尖銳刺骨的妒意。
這個女人,到底有多少他不知道的面孔!
電光火石之間,沈知意已然壓下了心頭的驚濤駭浪。她順着這從天而降的台階,對着李昭盈盈一拜,嗓音裡帶着恰到好處的後怕與感激,柔弱得仿佛随時會碎掉。
“多謝王爺解圍,知意知意方才被這位壯士糾纏,驚魂未定,險些在王爺面前失了禮數。”
李昭那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終于落在了地上那個早已抖如篩糠的猥瑣秀才身上。他臉上的笑容未變,眼底的溫度卻冷了下去。
“哦?在本王的地盤上,糾纏本王的客人?”他用扇骨輕輕一點張生的下巴,語調輕快,“說說吧,誰給你的膽子,嗯?”
柳側妃派來的那幾個家丁見勢不妙,交換了一個眼色,便想上前将張生強行帶走。可他們剛一動,竹林暗處便如鬼魅般閃出數名黑衣護衛,動作快如閃電,直接将他們攔下。護衛腰間懸挂的令牌,在林間光影下閃過一抹森然的寒光——那是唯有皇家暗衛才有的标志!
“撲通”一聲,張生雙腿一軟,當場跪了下來,褲裆處迅速濡濕一片。
李昭看都未看那些臉色煞白的家丁,反而将興味盎然的視線轉向了面色鐵青的蕭景珩。
“肅王世子,”他笑得意味深長,“令尊治家,似乎不怎麼嚴謹。這等腌臢龌龊事,竟能鬧到佛門清淨地來。這些人,是你自己清理門戶,還是本王心善,替你一并打包送到大理寺去問個清楚?”
這話語,像是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蕭景珩的臉上,将所有的爛攤子和羞辱,一并丢了回來。
蕭景珩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知道,今日他敗了,敗得一塌糊塗。
他深吸一口氣,從牙縫裡擠出命令:“把他們,全都給本世子拿下!帶回王府,嚴加審問!”
他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知意,那眼神複雜到極緻,有滔天的怒意,有難堪,有疑慮,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讀不懂的慌亂。
混亂中,李昭緩步踱到沈知意身邊,白玉扇輕搖,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你母親當年贈我一曲救命的《廣陵散》,今日我還她女兒一條性命。自此,我們兩清了。”
沈知意的心髒猛地一跳。
李昭頓了頓,桃花眼微眯,又補充了一句:“不過,虞老夫人托我辦的事,這個人情,我可還沒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