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婆擠進來,看了一眼就罵起來:"造孽啊!怎麼不早叫我!"她麻利地檢查嬰兒,然後從随身的布袋裡取出幾樣器具,"還有救,都出去!當家的,燒熱水去!"
林大山被趕出屋子,和母親、大女兒一起站在院子裡。
林大山回過神,對,熱水,李婆婆說要燒熱水,林大山趕緊去廚房端來熱水。
屋内傳來李婆婆的呵斥聲和陳秀紅微弱的呻吟。林小草緊緊抓住父親的手,小女孩的手心全是冷汗。
"爹,妹妹會死嗎?"林小草小聲問。
林大山不知如何回答。去年冬天,村東王家的媳婦難産死了,孩子也沒保住。葬禮那天,他幫忙擡棺材,輕得像是擡一捆稻草。饑荒年代,人命比紙薄。
突然,一聲微弱的啼哭從屋内傳出,像小貓的叫聲,卻讓院子裡三個人同時一震。
"活了!"周翠花拄着拐杖快走幾步,"祖宗保佑!"
李婆婆推開門,懷裡抱着用破布包裹的嬰兒:"母女平安,不過"她壓低聲音,"這孩子太小了,怕是難養。你媳婦失血過多,得補補,不然奶水不夠。"
林大山看着那個皺巴巴的小臉,心中五味雜陳。又多一張嘴,在這饑荒年月
"謝謝婆婆。"他機械地說,從懷裡摸出幾個銅錢——家裡最後的積蓄。
李婆婆擺擺手:"算了吧,留着買點糧食。這孩子命硬,剛出生就闖過鬼門關,将來必有後福。"她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我看她面相,恐怕一生多磨難。"
林大山送走李婆婆,回到屋裡。陳秀紅已經醒了,虛弱地抱着新生兒。林小草趴在炕邊,好奇地戳妹妹的臉。
"起名了嗎?"林大山問。
陳秀紅搖搖頭:"等你呢。"
林大山看着窗外幹枯的田地,歎了口氣:"就叫小滿吧。本該是麥子灌漿的時候"
"林小滿。"陳秀紅輕聲重複,低頭看着懷裡的嬰兒,"小滿,你要好好活着。"
夜深了,林大山蹲在院子裡磨鐮刀。月光冷冷地照在刀刃上,反射出慘白的光。周翠花走過來,坐在他旁邊的石凳上。
"想什麼呢?"她問。
"娘,這日子怎麼過?"林大山的聲音沙啞,"縣裡又來催稅了,說再交不上就要收地。可地裡連種子都收不回來"
周翠花沉默良久:"等等吧,老天爺會給活路的…,再不濟我們就給自己找活路。"
林大山沒說話,繼續磨他的鐮刀。刀刃越來越鋒利,在月光下閃着寒光。他不知道這把鐮刀将來是用來收割莊稼,還是用來開辟一條未知的求生之路。
屋内,林小滿在陳秀紅懷裡動了動,發出微弱的哭聲。這個在荒年中出生的孩子,還不知等待她的是怎樣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