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乖"陳秀紅輕拍着孩子,焦急地四處張望,生怕哭聲引來麻煩。
"給我吧。"林小草從母親手裡接過妹妹,把她綁在自己胸前,然後開始輕聲哼唱一首童謠。神奇的是,小滿竟然漸漸安靜下來,睜着烏溜溜的眼睛看着姐姐。
"你什麼時候學會哄孩子了?"陳秀紅驚訝地問。
林小草神秘地笑了笑:"我常偷偷看王嬸哄她家娃娃。"她繼續哼唱着,腳步輕快地走在最前面,仿佛胸前多了一個嬰兒反而給了她力量。
太陽越升越高,像一團火球懸挂在頭頂。路上的石頭被曬得發燙,空氣中彌漫着幹燥的塵土味。周翠花的腳步越來越慢,呼吸變得急促,陳秀紅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好像時刻要暈過去。林大山注意到她們的情況,心中焦急卻無計可施。
"娘,咱們再歇會兒吧。"他提議。
周翠花搖搖頭,指着遠處一片枯樹林:"到那兒再歇這兒太顯眼了"
又堅持走了半個時辰,他們終于到達那片枯樹林。說是樹林,其實大半的樹已經枯死,隻剩下光秃秃的枝幹指向天空,像無數絕望的手臂。林大山找了棵相對茂盛的樹,把車停在下邊。
林小草解下小滿,發現孩子又餓又熱,小臉通紅。她趕緊用衣襟給妹妹扇風,但收效甚微。
"得找點水"林大山憂心忡忡地看着女兒們。小滿的嘴唇已經幹裂,小草也滿臉通紅。
周翠花突然站起來,拄着拐杖在樹林裡慢慢走動,仔細觀察地面。過了一會兒,她在一處低窪地停下,用拐杖戳了戳泥土。
"挖這裡。"她命令道。
林大山趕緊拿來鐵鍋,開始挖土。挖了約莫一尺深,泥土漸漸變得潮濕。又挖了一會兒,坑底竟然滲出了渾濁的水!
"娘,您怎麼知道這裡有水?"林大山又驚又喜。
周翠花疲憊地笑了笑:"老法子柳樹枯死前,根系會拼命往水脈鑽"她指了指旁邊一棵半枯的柳樹,"看它枝頭還有幾片綠葉,說明下面有水。"
他們等水慢慢滲出來,然後用林小草的頭巾過濾,終于得到了半鍋勉強能喝的水。陳秀紅先喂了小滿幾口,然後大家輪流喝了一些。雖然味道苦澀,但總算緩解了幹渴。
"今晚就在這裡過夜吧。"林大山看了看天色,"明天一早再趕路。"
他們用樹枝和破布搭了個簡易的棚子,勉強能擋風。陳秀紅把最後一點炒面分成五份,大家默默吃着自己的那份。小滿喝了點面糊後睡着了,小臉上還挂着淚痕。
夜裡,林大山守第一班夜。他坐在棚子外,聽着家人均勻的呼吸聲,望着滿天星鬥。家鄉的星空也是這樣的嗎?他忽然想起家裡的那幾畝薄田,不知會被衙役分給誰。還有那間住了三十年的土屋,屋頂的茅草還是去年新換的
一陣輕微的響動打斷了他的思緒。林小草揉着眼睛走出來:"爹,我睡不着。我替你守會兒吧。"
"你去睡,明天還要趕路呢。"林大山拍拍女兒的頭。
林小草卻在他身邊坐下,仰頭看着星星:"爹,咱們要走多遠啊?"
"走到能活命的地方。"林大山回答。
"那還會回來嗎?"
林大山沉默了。他想母親包的那包墳土,想起在父親哥哥們墳前撒下的麥飯。回來?也許等年景好了也許永遠都
"睡吧,孩子。"他最終說道,"明天還要趕路呢。"
林小草靠在他肩上,很快睡着了。林大山輕輕抱起女兒,把她送回棚子裡。月光下,他看見母親睡得并不安穩,蒼老的臉上布滿愁容;妻子懷裡摟着小滿,即使在睡夢中也緊皺着眉頭;而小草蜷縮在角落,像隻受驚的小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