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哪裡,就是走镖時見過幾回。"林大山憨厚地笑笑,黝黑的臉上浮現出難得的笑容。自從一年前逃荒到清水村落戶,這還是第一次有村民那麼熱情的跟他搭話。
路上遇到的村民越來越多,大家說說笑笑,氣氛比往常熱絡許多。林小草注意到,村民們看他們的眼神不再帶着審視和距離,而是多了幾分親近。幾個年輕姑娘甚至主動挽起她的胳膊,問她城裡的新鮮事。
趙家院子已經張燈結彩,貼着大紅"囍"字的燈籠在晨風中輕輕搖晃。院子裡早來了不少人,男人們忙着搭棚架、擺桌椅,女人們則在臨時搭起的竈台邊洗菜切肉。趙鐵匠遠遠看見林家人,大步迎上來,鐵塔般的身軀震得地面微微發顫。
"可算來了!就等你們搭竈台呢!"趙鐵匠洪亮的聲音震得人耳膜發顫。他親熱地拍着林大山的肩膀,力道大得能讓尋常人一個趔趄,但走镖了許久的林大山紋絲不動,這讓趙鐵匠眼中閃過一絲贊賞。
林大山二話不說,撸起袖子就去搬磚和泥。他逃荒時見識過許多搭竈方法,又在镖局走南闖北,見識過不少地方的竈台樣式,這次準備給趙家搭個"省柴竈"——這種竈台有特殊的煙道設計,能省一半柴火。王木匠主動過來打下手,兩人配合默契,不一會兒就壘起了竈台雛形。
"這竈眼要斜着挖,火才旺。"林大山邊幹邊解釋,"煙道得拐三個彎,熱氣走得慢,飯熟得快。"
女眷這邊,陳秀紅被分到洗菜組。她蹲在井台邊,雙手在刺骨的井水裡靈活地翻動着白菜。逃荒時練就的本事讓她處理起食材來又快又好,菜葉上的泥沙被洗得幹幹淨淨,菜心卻完好無損。
"林嫂子,你這手藝真絕了!"村長媳婦李桂花看得目瞪口呆,"我家那口子最愛吃白菜心,可我每次洗菜都把菜心揉爛了。"
陳秀紅抿嘴一笑:"逃荒路上練出來的。那時候有點吃的都得省着用,切薄點多嘗幾口肉味。"她手腕輕翻,菜刀在案闆上發出有節奏的"笃笃"聲,轉眼間一塊五花肉就被切成薄如蟬翼的肉片,陽光一照,竟能透出光來。
婦人們聽了,都唏噓不已。逃荒的苦,清柳村的人多少都經曆過。一年多前那場大旱,村裡也走了十幾戶人家。隻是沒林家走得那麼遠,遭那麼多罪。
"聽說你們從河縣來?"李桂花壓低聲音,"路上不容易吧?"
陳秀紅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眼前浮現出那些饑餓的日夜:小滿發着高燒哭鬧不止,周翠花省下自己的口糧給懷孕的她,林大山為半塊發黴的餅子跟人打得頭破血流她深吸一口氣,扯出個笑容:"都過去了。現在日子不是好起來了麼?"
随着一陣歡快的唢呐聲,新郎官趙虎子騎着披紅挂彩的毛驢出發去鄰村接親。小夥子今天格外精神,嶄新的大紅袍襯得他身姿挺拔,胸前的大紅花随着毛驢的步伐一顫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