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圍坐在矮桌旁,熱氣在冰冷的屋子裡彌漫開來。林小草注意到柳枝的餃子明顯肉多菜少,而胡栓子碗裡則多是面皮。這種無聲的關懷讓她心頭一暖。
"大山哥呢?"胡栓子咬了口餃子問道。
"去河邊挑水了,這天兒冷,要鑿一會兒冰才能取水呢,估計一會兒就回來。"陳秀紅回答,"你們镖局年後什麼時候開工?"
"初六就走一趟短镖。"胡栓子咽下食物,"對了,我跟镖頭提過大山哥的事,年後可能要開一條新路線,正缺人手,到時候我推薦大山哥去試試。"
林小草眼睛一亮:"真的?那工錢"
"跟之前走遠镖一樣。"胡栓子笑道,"而且走短镖照樣包吃住,能省下不少。"
正說着,林大山挑着兩桶水進了院子。見到胡栓子,他放下扁擔就大步走進來:"栓子!正想着你們該到了!"
兩個男人用力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林小草看着父親臉上久違的笑容,想起逃荒路上胡栓子受傷時,是父親堅持要帶上他。現在看來,這個決定改變了他們一家的命運。
飯後,女人們收拾碗筷,男人們坐在門口曬太陽聊天。林小草幫着娘親洗碗,聽見柳枝小聲對周翠花說:"嬸子,我想着,等我九個月的時候,讓栓子來接您去我家住段時間。一來離鎮上近,請大夫方便;二來我們也想好好孝敬您幾天。"
周翠花擦碗的手頓了頓:"這不太合适吧?我一個老婆子"
"有什麼不合适的!"柳枝急切地說,"您就當是幫我們看着點這孩子。您知道的,我娘去得早,有些事我連問的人都沒有。"
林小草看見祖母的眼神軟了下來。周翠花最終點點頭:"那行吧,到時候我去住幾天。不過可說好了,不用特意準備什麼,粗茶淡飯就行。"
下午陽光西斜時,胡栓子起身告辭。柳枝突然"哎喲"一聲,捂着肚子彎下腰。所有人都緊張地圍過來。
"怎麼了?是不是要生了?"胡栓子臉都白了,手足無措地站着。
周翠花鎮定地拉過柳枝的手,再次診脈:"别慌,還不到時候。可能是孩子踢得重了些。"但她微微皺起的眉頭沒逃過林小草的眼睛。
送走胡栓子夫婦後,周翠花把林小草叫到一旁:"小草,明天你去藥鋪,幫我抓幾味藥回來。"
"祖母,柳枝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林小草敏銳地問。
周翠花歎了口氣:"胎氣有點不穩,可能是路上走累了。你記得抓些當歸、川芎、白芍算了,我給你寫下來。"
林小草點點頭,心裡記下要提醒父親,下次胡栓子來的時候告訴他讓柳枝多休息。她望向遠處,胡栓子正小心翼翼地扶着柳枝慢慢走遠,夕陽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在這個災荒過後的新年裡,林小草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生活正在一點點變好。而将所有人聯系在一起的,不僅僅是生存的需要,還有那份在苦難中結下的、珍貴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