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翠花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沉穩有力:"柳枝,用力!對,就是這樣再使把勁!"
突然,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劃破夜空。胡栓子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是個帶把兒的!"周翠花的聲音裡帶着笑意,"母子平安!"
當周翠花抱着裹在紅布裡的嬰兒出來時,胡栓子還跪在地上沒起來。他仰起臉,淚水糊了滿臉:"嬸子我"
"起來看看你兒子。"周翠花把嬰兒遞過去。
胡栓子顫抖着接過那個小小的生命,孩子皺巴巴的臉在油燈下泛着紅潤的光澤。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孩子的臉頰,忽然嚎啕大哭起來,像個孩子似的。
柳父拍拍女婿的肩膀,自己也紅了眼眶。周翠花回到屋裡照顧柳枝,柳枝虛弱地睜開眼:“嬸子,謝謝您"
"傻孩子,說這幹啥。"周翠花替她擦去額頭的汗水,"你歇着,我去給你熬藥。"
院子裡,胡栓子還抱着孩子不撒手。東方已經泛白,新的一天即将開始。柳父湊過來看外孫,突然說:"得給孩子起個名。"
胡栓子想了想,鄭重地說:"就叫胡安吧。平平安安的安。"
周翠花端着藥碗從廚房出來,聽到這個名字,眼睛一熱。她想起逃荒路上,胡栓子發着高燒時喊的那個名字——他死去的兒子叫胡順。
"好名字。"她說,把藥碗遞給柳父,"讓柳枝趁熱喝。"
胡栓子突然抱着孩子跪在周翠花面前:"嬸子,您就是胡安的幹祖母。以後這孩子長大了,一定孝順您!"
周翠花連忙扶他起來:"快别這樣哎喲,孩子都要被你吓着了。"
小胡安确實撇了撇嘴,但沒哭,反而在父親懷裡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又睡着了。
消息傳到林家時,林小草正在田裡拔草。胡栓子在胡安睡了後,便風風火火地跑來報喜:"林大哥,生了生了!柳枝生了!是個大胖小子!嬸子接生的,母子平安!"
林大山扔下草根就往田埂上跑:"真的?我娘怎麼樣?"
"好着呢!"胡栓子笑得見牙不見眼,"都平安着呢,到時等滿月,一定得來喝滿月酒啊!"
林大山就着田裡的水洗了洗手,拍了拍胡栓子,“恭喜恭喜,老胡,當爹了,可要好好掙錢呢為以後做打算了。”“嘿嘿。”胡栓子傻笑着。
林小草站在水田裡,泥水沒過她的腳踝。她望着清水鎮的方向,想象着那個新生的小生命,還有祖母疲憊但欣慰的笑容。一種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這個孩子,某種程度上,也是他們逃荒路上那段苦難結出的果實。
傍晚回家,陳秀紅已經收拾好一籃子雞蛋和紅糖:"明天你爹去鎮上送點雞蛋,順道去看看你祖母。"
小草進來看見小滿在玩木頭,摸了摸她的臉逗她:"我們小滿以後就是姑姑啦,小姑姑,是大人啦,要給侄子準備禮物哦。"
"咕咕,咕咕"小滿說話還不太清晰,咬着木頭流着口水重複小草的話,"姐姐,咕咕…"
夜裡,林小草夢見一個胖乎乎的嬰兒朝她笑,那笑容莫名像極了胡栓子。醒來時,窗外的月亮正好被一片雲遮住,田野裡傳來陣陣蛙鳴。明天又是一個好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