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擺在胡家的小院裡,菜色簡單卻用心:一盆土豆炖野兔,一碟臘肉炒蕨菜,一盤韭菜雞蛋,還有柳枝親手做的雜糧饅頭。比起災荒前的滿月酒,這簡直是粗茶淡飯,但席間歡聲笑語不斷。
柳枝抱着胡安給衆人看,陳秀紅湊過去逗弄嬰兒,兩個女人頭碰着頭交流育兒經。小滿踮着腳想摸胡安的小手,被林大山一把抱起,讓她能看得更清楚。
"軟軟的"小滿輕輕碰了碰胡安的指尖,驚奇地說。
胡栓子給林大山倒了杯自釀的米酒:"大山哥,我打算等胡安再大些,就讓他認小草學認藥。讀書不成,學門手藝也好。"
林大山拿着酒杯的手頓了一下,含混地應道:"她自己還沒出師呢,到時再做打算也去不遲"
"有志不在年高嘛!"胡栓子拍拍他的肩,"我看小草有靈性,鄭掌櫃都誇她認藥快。"
周翠花在一旁聽着,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她轉頭對柳父說:"老柳啊,你走南闖北那麼多年,有沒有推薦的醫術給小草,借小草抄抄?"
柳父捋着胡子點頭:"那孩子肯學是好事,我想起來一本,趕明兒我親自送去藥鋪。"
夕陽西斜時,林家人告辭回家。周翠花收拾好藥箱,跟柳枝和胡安道别。小嬰兒似乎知道幹祖母要走,突然哇哇大哭起來,怎麼哄都停不住。
"這小子,舍不得您呢!"胡栓子無奈地笑道。
周翠花摸了摸胡安的小臉,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這是我配的平安散,孩子要是再發燒,用溫水調一點抹在肚臍上。"她又轉向柳枝,"你身子還沒完全恢複,别急着下地幹活,再養半個月。"
柳枝紅着眼眶點頭:"嬸子,您有空常來坐坐。"
回村的路上,周翠花走在最前面,步伐比來時輕快了許多。小滿蹦蹦跳跳地跟在她身後,不時蹲下采朵野花。林大山和陳秀紅走在最後,兩人之間隔着一拳的距離,卻比任何時候都親近。
"秀紅,"林大山突然開口,"等秋收完了,我想給小滿打張小書桌。"
陳秀紅怔了怔,眼睛亮了起來:"好啊,就放在東窗下,光線好。"
林大山點點頭,沒再說什麼。但陳秀紅知道,那個壓在丈夫心頭多年的結,今天終于解開了。她悄悄靠近一步,兩人的手臂在暮色中偶爾相碰,又迅速分開。
前方,小滿正舉着一把野花奔向祖母:"奶奶,給您戴!"
周翠花彎下腰,讓孫女把野花插在她的發髻上。夕陽的餘晖灑在一老一少的身上,将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路的那一端。中途小滿走累了,拉着陳秀紅想要她抱着。
林大山看着這一幕,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已經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