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日頭已經有些毒了。林小草背着包袱走在回清柳村的土路上,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路邊的野豌豆開出紫色的小花,她随手摘了幾朵,想着帶給小滿玩。
推開吱呀作響的院門,想象中的歡迎場面并沒有出現。隻有小滿蹲在棗樹下玩石子,看見她回來,歡呼一聲撲過來:"姐姐!"
"哎,我的小滿,姐姐回來了。"林小草高興的抱住小滿,摸摸小滿的頭,"有沒有想姐姐啊!"
小滿點點頭:"嗯,想,姐姐給我帶糖了嗎?"
林小草從包袱裡摸出一個小紙包,裡面是用月錢給的麥芽糖:"娘呢?"
"在菜園裡。"小滿迫不及待地塞了塊糖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爹走镖去了,奶奶手腳麻,娘可忙了"
林小草心裡一沉。父親竟然這麼快就回去走镖了?胡安的滿月酒才過去不到半月。她放下包袱,徑直走向屋後的菜園。
陳秀紅正彎腰給豆角搭架子,聽見腳步聲頭也不擡:"小滿,别踩了娘的菜苗!"
"娘,是我。"
陳秀紅猛地直起腰,差點閃到。她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露出驚喜的笑容:"小草?藥鋪放假了?"
陽光下,林小草這才看清母親的模樣——眼角皺紋更深了,手背上還有幾道新鮮的血痕,像是被荊棘劃的。她穿着那件補了又補的灰布衫,袖口已經磨出了毛邊。
"爹什麼時候走的?"林小草接過母親手中的竹竿,麻利地綁起架子。
"初十那天。"陳秀紅揉了揉後腰,"胡栓子來說镖局缺人手,工錢漲了三成你爹就坐不住了。"
林小草抿着嘴沒說話。她知道父親是為了多掙些錢,好早日建房子,買糧食。家裡至今租着村長家的倉庫,一家人都窩在一起。
"咱家那兩畝稻地"
"正發愁呢。"陳秀紅歎了口氣,"我抽不開身,你祖母腿腳又不利索"
"我去。"林小草幹脆地說,"明天一早就去。"
陳秀紅想說什麼,最終隻是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先吃飯吧,娘給你留了雞蛋。"
第二天天剛亮,林小草就扛着鋤頭下了地。林家的兩畝田在村東頭,靠近清水河支流,土質還算肥沃,灌溉也方便。遠遠望去,綠油油的秧苗已經長到小腿高,但雜草也趁機冒了出來。
她卷起褲腿,赤腳踩進泥水裡。冰涼的河水讓她打了個哆嗦,但很快就适應了。彎腰拔草時,她想起藥鋪裡那些需要分揀的藥材——有些活計,到哪裡都差不多。
日頭漸漸升高,林小草的後背被曬得發燙。汗水順着額頭流進眼睛,刺得生疼。她的手指被雜草割了幾道小口子,泡在泥水裡隐隐作痛。但她沒停下,隻是偶爾直起腰喘口氣,用袖子抹把臉。
"小草!"
清脆的喊聲從田埂上傳來。林小草回頭,看見村長家的女兒趙春桃挎着個竹籃站在那裡。少女約莫十五六歲,穿着件半新的粉衫子,頭發梳成兩條油亮的辮子。
"春桃姐。"林小草客氣地打招呼,下意識拉了拉自己的衣領——為了僞裝男孩去回春堂當學徒,她時常穿着高領衣衫,即使在酷暑也不例外,已經形成習慣。
趙春桃輕盈地跳下田埂,絲毫不在意泥水弄髒了她的繡花鞋:"我娘讓我給趙叔送飯,看見你在這兒,過來打個招呼。"她好奇地打量着林小草沾滿泥巴的手,"你在藥鋪也幹農活嗎?"
"藥鋪不種地。"林小草笑了笑,繼續彎腰拔草,"但藥材也要分揀、晾曬,有時候比這還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