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頭呢?"林大山甩了甩濕透的衣袖,環視破廟。這荒廢的山神廟隻剩半片屋頂,但總比在外頭淋成落湯雞強。
老張從供桌後探出頭:"去林子裡解手了,說是有暗号才準開門。"他指了指牆角堆着的幹柴,"生個火吧,這鬼天氣"
林大山剛蹲下扒拉柴火,就聽見張水一聲驚叫。轉頭看見油布散開,紫檀木匣上水珠滾動——不知何時破了個洞的油布根本沒能擋住暴雨,匣子一角已經濕透。
"完了完了"張水手忙腳亂地掏汗巾,"這要讓镖頭看見"
林大山趕緊過去幫忙。兩人小心翼翼擦拭着木匣,突然"咔"的一聲輕響——被雨水泡過的銀鎖竟然彈開了!
張水的手僵在半空,與林大山對視一眼。镖行規矩,私開客貨是大忌,輕則逐出镖局,重則斷指謝罪。但此刻,那微微掀開的匣縫像有魔力般吸引着他們的目光。
"就就看一眼?"張水咽了口唾沫,"萬一裡頭東西泡壞了"
林大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向匣蓋。掀開的瞬間,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墨香撲面而來。匣中紅綢襯底上,靜靜躺着一本藍皮冊子和幾封火漆封口的信。
"這是"張水剛翻開冊子就倒吸一口涼氣,"我的親娘哎"
林大山湊近一看,渾身血液瞬間凍結。冊子上密密麻麻記錄着某年某月某日,白銀若幹兩送"黑虎山秘窖";黃金若幹錠存"青州永昌号";更觸目驚心的是後面附着的名單——當朝六部官員竟有大半赫然在列,戶部尚書崔呈秀的名字更是頻繁出現。
"貪貪腐賬本?"張水聲音發顫,"這他娘是要掉腦袋的東西啊!"
林大山迅速翻到冊子末頁,發現一行小字:"黑水非河,實為井。入山三裡,枯槐為記。"正要看個仔細,廟外突然傳來一聲弓弦震響!
"趴下!"
林大山本能地撲倒張水,一支黑羽箭擦着虎子耳畔釘入供桌,箭尾嗡嗡震顫。緊接着第二支、第三支箭破窗而入!
"護匣!"林大山一個翻滾将木匣合上塞入懷中,同時抽出腰刀。張水悶哼一聲,左肩已被箭矢貫穿,鮮血瞬間浸透衣衫。
老張抄起闆凳砸向窗戶:"有埋伏!"
箭雨暫歇的間隙,林大山從窗縫往外窺看——雨幕中,三個黑衣人正從林子裡包抄過來,為首的手持勁弩,腰間一塊銅牌在閃電中泛着冷光。
"是官兵!"老張驚呼,"怎麼會"
林大山心頭劇震。若真是官府派人劫镖,說明這匣中之物比想象的還要命!他死死按住懷中的木匣,那薄薄的紫檀木闆此刻仿佛有千鈞重。
"從後窗走!"老張踹開搖搖欲墜的後窗,"我斷後!"
林大山扶着張水翻出窗外,雨水立刻模糊了視線。兩人跌跌撞撞沖進林子,身後傳來老張的怒吼和金屬碰撞聲。跑出百步遠,一道閃電劈下,照亮前方顧镖頭鐵青的臉。
"镖頭!有人劫"
"看見了。"顧镖頭一把抓過木匣,檢查鎖扣時眼神一厲,"你們打開了?"
林大山張口結舌,虎子已經疼得說不出話。又是一道閃電,顧镖頭的臉在電光中忽明忽暗,竟有幾分陌生。
"看看到了"林大山硬着頭皮承認,"是是崔尚書的"
"閉嘴!"顧镖頭厲聲喝止,警惕地環視四周,"老張他們呢?"
"還在廟裡"
顧镖頭臉色更難看了。他迅速脫下外袍裹住木匣,又從懷中掏出個小瓷瓶丢給林大山:"金瘡藥,先給張水止血。"說着從靴筒抽出一把匕首,"在這等着,我去接應老張。"
林大山手忙腳亂幫虎子拔箭上藥,耳朵卻豎着聽廟那邊的動靜。打鬥聲持續了約莫半刻鐘,随後是馬蹄聲遠去。又過了許久,顧镖頭背着昏迷的老張回來了,自己腰間也挂了彩。
"死了兩個,跑了一個。"顧镖頭簡短地說,聲音裡透着林大山從未聽過的冷意,"此地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