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漸爬到了天頂,火辣辣的陽光炙烤着稻田,連田埂上的泥土都燙得吓人。衆人收了鐮刀,聚在田邊那棵老槐樹下歇息。槐樹粗壯的樹幹上爬滿了歲月的裂痕,濃密的樹冠投下一大片陰涼,像撐開的一把巨傘。
柳枝從竹籃裡取出還冒着熱氣的雜面馍馍,金黃色的馍馍表面裂開幾道口子,散發出誘人的麥香。小滿這個小家夥立刻圍了上去,像隻饞嘴的小麻雀似的在竹籃邊打轉。
"慢些,别燙着。"柳枝笑着掰開一個馍馍,熱氣頓時騰起,露出裡面層層疊疊的面皮。她細心地吹涼了,才分給這個眼巴巴的小家夥。
陳秀紅用袖子抹了把臉上的汗,汗水在她沾滿稻屑的臉上沖出一道道痕迹。她掰了塊馍馍塞給小滿:"多虧上次鬧蟲災時用草木灰及時滅了,不然哪來這樣的好收成。"
林小草靠坐在樹根上,望着不遠處曬谷場上鋪開的金黃稻谷。谷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她在心裡默算着:"交了租子,剩下的換成雜面,摻些野菜,應該能吃到秋收"
周翠花提着陶壺給每人倒了碗菊花茶。茶水澄黃,飄着幾朵小白菊,喝下去清涼解暑。"村長今早路過時說,今年租子按三成交。"老太太的話讓所有人都擡起頭。
林大山和胡栓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喜。他們打聽過,往年這裡都是四成租,遇上苛刻的東家甚至要到五成。三成,這比他們預想的公道多了。
小草在收完稻谷後就返回回春堂了,她的假期隻有三天,收完稻谷休息了一天就回去了。
經過幾天暴曬後,稻谷已經幹透。清晨,林大山和胡栓子将金燦燦的稻谷裝進麻袋。谷粒從指縫間滑落,發出沙沙的悅耳聲響,像在唱着豐收的歌謠。
"這一袋足有一石二。"胡栓子掂了掂分量,麻利地紮緊袋口。他黝黑的胳膊上青筋隆起,汗水順着肌肉的溝壑往下淌。
林大山借了村長家的闆車,兩人将幾袋稻谷裝上車。小滿好奇地圍着闆車轉悠,時不時伸手摸一摸鼓鼓的麻袋,又趕緊縮回手,生怕碰壞了似的。
村長趙德福家的宅院在村東頭,青磚黛瓦的氣派院落格外顯眼。敲門後他的兒子出來開門,見他們過來,又帶着幾袋谷子,立刻招呼家裡人過來幫忙卸車。
趙德福慢悠悠地從正屋踱出來,眯着眼檢查稻谷質量。他抓起一把谷粒在掌心搓了搓,又捏起幾粒放進嘴裡咬了咬:"成色不錯。"說着示意他兒子過秤,"就按說好的三成。"
大秤擺在院中央,秤砣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林大山緊盯着秤杆,直到它高高翹起,顯示出一個令人安心的數字,他緊繃的肩膀才終于放松下來。
交完租,剩下的糧食足足裝了六麻袋。胡栓子推着闆車往回走時,車輪在土路上軋出兩道深深的痕迹。
"大山哥,"胡栓子突然開口,聲音壓得有些低,"我認識鎮上糧鋪的王掌櫃,他收糧價格比村裡販子公道兩成。"
林大山會意地點頭,粗糙的大手拍了拍胡栓子的肩:"明日一早就去換了雜面。"他的眼中閃着光,仿佛已經看到了竈房裡堆滿面粉袋的景象。
夕陽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闆車吱呀吱呀的聲音回蕩在鄉間小路上,像一首樸實的豐收謠。小滿蹦蹦跳跳地跟在車後,時不時彎腰撿起路上散落的谷粒,寶貝似的捧在手心裡——這些可都是能換來糖吃的寶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