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漢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你們剛安頓下來"
"必須收下。"周翠花不由分說地把袋子塞進柳枝手裡,"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柳枝還要推辭,胡栓子卻笑着接了過來:"那就謝過大山哥了。"他悄悄捏了捏妻子的手,示意她别讓老人為難。
趁着衆人說話的工夫,周翠花從裡屋捧出個小陶罐。罐子用紅布封着口,看上去很是鄭重。
"留了些好谷子。"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揭開紅布,露出裡面金燦燦的稻谷,"粒粒飽滿,明年做種。"
林大山湊近看了看,不由得贊歎:"真是好種子!一粒秕子都沒有。"
周翠花滿意地點點頭:"我挑了整整一上午。"她指着其中幾粒特别飽滿的,"這幾粒留着,萬一明年有個旱澇"
話沒說完,但大家都明白老人的深謀遠慮——這是莊稼人世代相傳的智慧,再窮再難,也要留好種子。
夜幕降臨,林家小院熱鬧非凡。竈房裡,陳秀紅正在揉面,新換的雜面散發着淡淡的麥香。林大山在一旁幫忙,學着陳秀紅的樣子和面、揉面。他的動作還很生疏,但神情格外專注。
"手腕要用巧勁。"陳秀紅示範着,"這樣揉出來的面才有筋道。"但是林大山第一次和,和出來的面很“死”,硬邦邦的,陳秀紅就把他趕去燒火了。
小滿也踮着腳要看,結果不小心差點把面粉盆碰翻了,臉也粘上了一點雜面粉,頓時又成了個"小白人"。衆人哈哈大笑,柳枝趕緊把她抱到院子裡拍打。
林大山蹲在竈前燒火,火光映紅了他黝黑的臉龐。鍋裡的水漸漸沸騰,蒸汽頂得鍋蓋"噗噗"作響,帶着面香的白色霧氣彌漫了整個竈房。
院裡的石桌上,周翠花和柳老漢聊着今年的收成。胡栓子抱着胡安,指着天邊的晚霞跟他說話。小滿在幾個大人之間跑來跑去,時不時偷吃一口剛出鍋的馍馍,燙得直吐舌頭。
第一籠馍馍出鍋時,香氣飄滿了整個院子。陳秀紅特意做了糖三角,裡面的紅糖融化後,在黃褐色的馍皮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來,趁熱吃。"她給每人分了一個。
林大山咬了一口,甜香頓時充滿了口腔。這滋味讓他想起逃荒前的老家,想起那些已經遠去的平靜日子。他看了看身邊的家人,又望了望堆滿竈房的糧食,眼眶有些發熱。
胡栓子吃得滿嘴流油,含混不清地說:"嫂子手藝真好!比鎮上面館的還香!"
柳枝悄悄抹了抹眼角——她已經很久沒吃過這麼香甜的馍馍了。連懷裡的胡安捧着個小糖三角,舔得滿臉都是糖漬,活像隻小花貓。
小滿早就困了,靠在林小草懷裡打盹,手裡還攥着半塊沒吃完的馍馍。周翠花輕輕把她抱起來,送進屋睡覺。
夜風輕拂,帶着田野的清香。院裡的笑語聲漸漸低了下去,但每個人心裡都暖融融的——這一季的豐收,終于讓逃荒以來的陰霾散去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