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的日頭毒辣得很,林大山抹了把額頭的汗,站在倉庫門口左右張望。往常這個時候,村裡人大都在家歇晌,路上少有行人。但今天不同——幾個面生的漢子蹲在村口大槐樹下,眼睛時不時往他家方向瞟。
林大山退回屋内,沖正在收拾碗筷的陳秀紅使了個眼色。妻子會意,故意提高嗓門:"當家的,柴火不多了,去後山砍些來!"
"知道了。"林大山應了一聲,拿上那把跟他走南闖北的鐮刀出了門。
一出院子,他就感覺到背後粘着的視線。那幾個陌生人果然在盯着他。林大山裝作沒察覺,晃晃悠悠往後山方向走,嘴裡還哼着小調。
等拐過一道土坡,确認脫離了監視範圍,他立刻加快腳步,鑽進一片灌木叢。
林大山貓着腰在灌木中穿行,動作輕巧得像隻山貓。這條隐秘小路是他這幾個月來一點點摸索出來的,從清柳村到西河村,全程都在樹林和溝壑的掩護下,即使大白天也很難被人發現。
他的腳步越來越快,受傷的右腿已經感覺不到疼痛。記得傷沒好全他就開始運送糧食到胡栓子家,走這段路得歇上兩三回,現在卻能一氣走完。亂世磨人,卻也逼人強壯。
胡栓子家的院子靜悄悄的。林大山上前敲了敲門。
不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胡栓子的臉露出來:"大山哥?怎麼這時候"
林大山閃身進去,順手帶上門:"被盯上了,得小心。"
胡栓子立刻明白了事态的嚴重性。他馬上帶領林大山下到那個隐秘的地窖。油燈點亮,照亮了角落裡堆放的糧袋——這是兩家人這幾個月來辛苦積攢的保命糧。
"情況比想象的糟。"林大山席地而坐,聲音壓得極低,"有人在村裡散布謠言,說我家有糧。現在全村人都盯着我們,連出門砍柴都有人跟蹤。"
胡栓子濃眉擰成一團:"他們圖什麼?"
"糧食。"林大山冷笑,"那些人以為逼得我們走投無路,就會交出存糧。再就是"他頓了頓,"我們家是外鄉人,真亂起來,最好拿捏。"
胡栓子沉默片刻,突然起身,從地窖最深處拖出個木箱。打開一看,裡面是兩把打磨得锃亮的短刀和一把小巧的手弩。
"早準備好了。"胡栓子拍了拍武器,"柳枝爹做镖師那麼多年,也藏了一些武器,說是防身用。"
林大山拿起一把短刀試了試手感,鋒利的刀刃在燈光下泛着冷光:"希望用不上。"話雖這麼說,他還是把刀别在了後腰。
"接下來怎麼辦?"胡栓子問,"真要逃?"
"得做兩手準備。"林大山蘸着水在桌上畫了個簡易地圖,"我和娘商量過了,先看看局勢。如果匈奴人沒打過來,咱們就按兵不動;如果真打來了"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向南劃了一道,"就往南走,江南水鄉,那裡估計安全點,糧食也多。。"
胡栓子點點頭:"柳老爹有親戚在嶽州,可以投奔。"
"關鍵是糧食。"林大山指了指地窖角落,"這些得想辦法做成餅子,路上好帶。現在村裡盯得緊,我不能經常出來,隻能麻煩你們了。"
兩人又低聲商量了細節,以及各種緊急情況的應對之策。臨走時,胡栓子塞給林大山一個小布包:"拿着,應急用。"
林大山摸出是幾塊粗鹽和火石,心中一暖。在亂世,這兩樣東西比銀子還金貴。
回程比來時更謹慎。林大山繞了個大圈,專挑荒僻小路走。有兩次,他聽到不遠處有人聲,立刻伏在草叢中一動不動,直到聲音遠去才繼續前進。
回家時天已擦黑。院子裡,陳秀紅正忙着收曬好的幹菜。屋檐下挂着一串串芥菜、豆角和蘿蔔條,像一道五顔六色的簾子。這些都是她這兩個月的心血——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地,趕在露水幹前采摘最嫩的菜葉,然後仔細切分、晾曬。林大山知道,妻子是在用這種方式守護這個家。
"今天曬了多少?"他走過去幫忙。
"夠吃三個月了。"陳秀紅輕聲說,語氣裡帶着驕傲,"地窖裡還有腌菜和醬豆。"
林大山心頭一熱。妻子平日話不多,卻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他正想說些什麼,院門突然被拍得震天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