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大牛一行人離開後,半個月了也沒有見一根柴火,林大山蹲在竈台前,盯着一根柴火化為灰燼。火光照亮他凹陷的眼窩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茬。他們家依舊被盯的有些緊,說好的柴蔡大牛他們也沒有拉來。
周翠花叫林大山拿一袋雜面出來,讓林大山幫她一起做成餅子。老太太解開袋子,露出雜面和一些糙米,"咱們不用省着用,用料結實一些,這樣好拿且耐餓。"
林大山用燒火棍撥了撥竈膛,火星四濺。"蔡大牛答應劈的柴連影子都沒有,我今兒得上山砍些回來。"
"輕點兒聲。"周翠花朝裡屋努努嘴。陳秀紅摟着小滿擠在床上,母女倆睡得正熟,眼下卻挂着明顯的青黑。
過去半個月,林家人在村裡活得像個影子。白天,林大山照常去地裡照料土豆,陳秀紅打理她那片越來越小的菜園,周翠花則帶着小滿在院裡曬草藥——老太太堅持這樣能讓村裡人以為他們靠賣草藥過活。而每當夜深人靜,這間偏僻的倉庫就會亮起微弱的火光,全家老小齊上陣,把之前買的糧食做成能長期保存的幹餅子。
"我去村西那片林子。"林大山壓低聲音,"那邊有枯枝,村裡人不常去。"
周翠花往面盆裡倒水,動作輕得像貓:"小心趙家的人。昨兒個趙鐵柱媳婦在井台邊跟人嘀咕,說看見你半夜在屋後轉悠。"
林大山冷笑一聲,把鐮刀别進腰間。這把鐮刀跟着他走過了逃荒時期,也是走南闖北過,若是有人不長眼,也怪不得他了。他本想在這安生過日子,可世道偏不讓人安生。
太陽還未升起,林大山已經背着竹筐出了門。路上遇見幾個早起的村民,對方要麼裝作沒看見,要麼遠遠繞開。他也不惱,反倒挺直腰闆走得更快——越是這樣,越不能讓人看出半點心虛。
村西的林子比想象中茂密。林大山選了幾棵枯死的桦樹,鐮刀砍下去,木屑飛濺。才砍了小半筐,身後突然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響。
"誰?"他猛地轉身,鐮刀橫在胸前。
樹叢裡鑽出個瘦小的身影——是村裡放羊的孫家小子,才十一二歲,懷裡抱着隻受傷的野兔。
"林、林叔"孩子吓得結巴,"我我沒跟着您"
林大山放下鐮刀,注意到兔子後腿上的捕獸夾傷痕。"你下的夾子?"
孫小子搖頭:"是趙家三哥的。我瞧這兔子可憐"
少年話沒說完,林大山已經掏出随身帶的藥粉撒在兔子傷口上,又扯下根布條熟練地包紮好。"拿回去養着吧,别讓人看見。"
孫小子瞪大眼睛——村裡人都說外鄉人林大山心狠手辣,當年逃荒過來肯定殺過人。
"怎麼?"林大山被看得不自在。
"您您跟趙三哥說的不一樣"孩子鼓起勇氣,"他說您"
"說我什麼?"林大山繼續砍柴,語氣平淡得像在問天氣。
"說您家偷藏糧食還還說您以前是土匪"
鐮刀深深砍進樹幹,震落一片枯葉。林大山深吸一口氣,從懷裡摸出塊雜糧餅子——這是昨晚陳秀紅偷偷塞給他的口糧。"給你。别跟人說見過我。"
孫小子接過餅子,眼睛一亮。今年收成好,但是他家隻有他和他爺爺,沒有其他勞動力了所以他經常吃不飽。他猶豫片刻,突然壓低聲音:“多謝您,您和村裡人說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