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泛白,林小草就醒了。洞口的藤蔓縫隙透進幾縷青灰色的晨光,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她輕手輕腳地挪開妹妹搭在自己腰上的小胳膊,起身時胸口束帶的疼痛讓她倒抽一口冷氣——昨夜擔心有變故,她連睡覺都沒敢解開。
火堆早已熄滅,隻剩下些泛白的灰燼。小草撥開表層,幸運地找到幾顆仍在發紅的炭核。她小心地添上細枝,俯身輕輕吹氣。火苗"噗"地竄起,映亮她眼下的青黑。
水罐挂在簡易的三腳架上,裡面的水随着升溫開始冒出細小的氣泡。小草盯着那些氣泡發呆,思緒卻飄回回春堂——周清荷肯定在擔心她,鄭掌櫃的研究不知進展如何,還有那些堆成小山的待煎藥包
"起這麼早?"
周翠花沙啞的聲音吓得小草差點打翻水罐。老太太像隻老貓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後,手裡捧着把幹草藥。
"奶奶"小草接過草藥撒進水裡,苦澀的藥香立刻彌漫開來,"我我想回回春堂看看。"
水罐裡的藥湯咕嘟咕嘟冒着泡。周翠花用木勺慢慢攪動,渾濁的水面映出她緊繃的下颌線。
"過幾天吧。"老太太最終開口,"現在山下還在抓人。"
"可回春堂在鎮上啊!"小草忍不住提高音量,又立刻捂住嘴看向還在熟睡的家人,"鄭掌櫃認識縣衙的人,官兵不會"
"糊塗!"周翠花的木勺重重敲在罐沿,"那些穿官服的比土匪還狠!你以為他們真會給藥鋪面子?"
藥湯濺出來,在小草手背上燙出一道紅痕。她咬着嘴唇沒喊疼,反而被奶奶罕見的失态震住了——周翠花向來是家裡最沉得住氣的人。
動靜吵醒了陳秀紅。婦人揉着眼睛坐起來,第一反應是去摸身邊的小滿。确認孩子還在酣睡後,她才攏着散亂的頭發湊近火堆。
"娘,怎麼了?"
"你閨女要往狼窩裡跳呢。"周翠花冷哼一聲,往藥湯裡又撒了把粉末。
陳秀紅瞬間清醒了,枯瘦的手指抓住女兒手腕:"小草,現在可不能"
"娘!"小草掙開母親的手,"回春堂有藥有人,說不定能幫上忙!而且"她壓低聲音,"那些官兵假扮土匪的事,得告訴周東家。"
陳秀紅求助地看向婆婆。周翠花正把藥湯分進幾個粗陶碗,手腕上的老骨頭凸得像要刺破皮膚。老太太的動作很穩,但小草注意到她舀第三碗時勺子在罐底刮出了刺耳的聲音——這表示她心亂了。
"先喝藥。"周翠花把第一碗遞給兒媳,"防瘟疫的。"
三人沉默地喝着苦澀的藥湯。洞外傳來早鳥的啼叫,襯得洞裡更加安靜。柳枝和胡安在角落的草鋪上相擁而眠,胡栓子和林大山剛守完夜正在睡覺。
"小草。"陳秀紅突然放下碗,聲音輕柔卻堅定,"你爹之前怎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