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第1頁)

天色大亮,一行人便悄然下山。林大山打頭陣,每走幾步就停下傾聽周圍的動靜;胡栓子背着胡安緊随其後,孩子被布條牢牢固定在他胸前;柳枝和周翠花互相攙扶着走在中間。

清晨的山林本該充滿鳥鳴,此刻卻死寂得可怕。隻有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偶爾夾雜着遠處模糊的慘叫。小草和陳秀紅還有小滿留在山洞看守物資,臨行前周翠花塞給她一包藥粉:"要是有人來就撒在洞口,能迷眼睛。"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漫長。林大山專挑難走的獸徑,有兩次胡栓子不得不背着柳枝攀過陡坡。胡安在胡栓子的胸前出奇地安靜,隻是睜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時不時咳嗽幾聲。

"西河村在哪個方向?"周翠花突然問。

胡栓子指向西北:"離清柳村有十裡地,要過兩個山頭。"

林大山心裡一沉。這麼遠的距離,官兵怎麼會這麼快就去到了西河村?除非

"他們分兵了。"他低聲說,"一隊去清柳村抓我,另一隊直奔西河村,難道還去了其他村子?"

胡栓子臉色瞬間慘白。柳老爹年輕時是這一帶最有名的镖師,雖然如今年邁,但在官府名單上肯定排在前列。

接近山腳時,林大山示意衆人隐蔽。他獨自摸到路邊觀察,發現官道上留着新鮮的馬蹄印和拖拽痕迹。幾灘發黑的血漬滲進泥土裡,旁邊散落着幾枚銅錢和扯斷的繩子——有人在這裡被捆走了。

"走小路。"他回來簡短地說,看到柳枝盯着那些血迹渾身發抖。

繞過一片竹林後,西河村的輪廓漸漸清晰。與其說是村莊,不如說是廢墟——大半房屋已經燒成焦黑的骨架,幾縷殘煙歪歪扭扭地升向天空。村口的古槐樹上吊着幾具屍體,随着晨風輕輕搖晃。

柳枝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哀嚎,要不是周翠花死死拽着,她早就沖了出去。胡栓子捂住胡安的眼睛,自己的眼淚卻大顆大顆砸在孩子襁褓上。

"分頭找。"林大山咬牙道,"栓子跟我,你們帶着孩子去村後林子裡等我們。"

他們像幽靈般潛入廢墟。每走幾步就能看見打鬥的痕迹——劈裂的門闆、帶血的鋤頭、散落的糧食。林大山在一口井邊發現個奄奄一息的老婦,剛想上前就被胡栓子拉住。

"沒救了。"胡栓子聲音發顫,"看那傷口"

老婦的腹部被剖開,腸子流了一地。她渾濁的眼珠轉向兩人,嘴唇蠕動着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隻是吐出一口血沫。

突然,微弱的呻吟聲從某個倒塌的草垛後傳來。林大山握刀逼近,發現是個滿臉血污的漢子,右腿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

"劉劉镖頭?"胡栓子認出了對方,這是西河村另一個當過镖師的人。

傷者艱難地睜開眼:"胡栓子?"他每說一個字就有血從嘴角溢出,"你沒死"

林大山迅速檢查他的傷勢——右腿骨折,左肩中箭,最緻命的是腹部的刀傷,已經發黑潰爛。

"柳柳師父他"劉镖頭突然抓住林大山的衣領,"往北北坡跑我們分頭"

"誰幹的?"林大山撕下衣襟給他包紮,"官兵?"

"假假的"劉镖頭瞳孔開始擴散,"穿穿我們的衣服殺我們冒充戰功"

一陣寒意順着林大山的脊梁爬上來。他上次被抓過,知道這種勾當——官兵假扮土匪殺害平民,再換上匈奴服飾謊報軍情。但連衣服都直接穿受害者的,簡直喪心病狂。

劉镖頭的呼吸越來越弱。臨終前他死死盯着胡栓子:"跑别回"話沒說完就斷了氣。

北坡是片墳地,常年霧氣彌漫。林大山和胡栓子踩着露水搜尋,每走一步心就沉一分。這裡太适合殺人抛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