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掌櫃這幾天脾氣怪得很。"周清荷突然壓低聲音,"前天縣衙來人,他在賬房吵了起來"
"為什麼?"
"不知道,我送茶時隻聽見說什麼濫殺無辜"周清荷突然住口,因為王順正晃悠過來。
"喲,開小竈呢?"王順嬉皮笑臉地湊近,"小草,聽說你遇上土匪了?"
小草喉頭的餅子突然咽不下去了。周清荷狠狠瞪了王順一眼:"快休息去吧!問那麼多幹什麼!明天還有二十個病人呢!"王順撇撇嘴走了。
等王順走後,周清荷遞給林小草一個香囊:“戴着,避穢氣的。”
香囊裡似乎還有什麼硬物,小草剛要打開看,前院突然傳來鄭掌櫃的咳嗽聲。
"小草!來賬房一趟!"
鄭掌櫃的賬房堆滿了賬簿和藥方。老人正在燈下寫着什麼,見小草進來,立刻用袖子蓋住紙張。
"坐。"他指了指對面的凳子,"說說吧,這些天去哪兒了?"
小草實話實說:“回家第三天本來想回來的,走到半路發現有土匪進村,我和爹娘就逃難進山裡躲幾天。”
鄭掌櫃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見到孫大夫也是在那兒?"
"嗯。"
"你家人呢?"
"平安。"小草下意識摸了摸懷裡的香囊,"在山上"
林小草從賬房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站在漆黑的回廊上眨了眨眼。院子裡空蕩蕩的,隻有梧桐樹的影子在地上張牙舞爪。周清荷常呆的配藥房已經落了鎖,窗縫裡透不出半點光亮。
"你在找清荷嗎?她早走啦!"
王二狗的聲音從宿舍門口傳來。他倚在門框上啃着半截黃瓜,腮幫子鼓得像隻松鼠。
小草快步走過去:"什麼時候走的?"
"鄭掌櫃找你那會兒就走了。"王二狗把最後一口黃瓜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最近不太平,周家每天都派了轎子來接她。"
兩人回到宿舍,王二狗一屁股坐在自己床上,床闆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說說,這些天跑哪兒去了?孫師父回來說你被困在山裡"
小草猶豫了一下。鄭掌櫃剛囑咐她少說話,但王二狗是她在回春堂最信任的人——這厮雖然嘴碎,但從不多舌。
"回來的時候遇上了土匪"她脫了外袍,和衣躺下,"就和家人跑到山上躲起來了。"
"嚯!"王二狗眼睛瞪得溜圓,"就是那群假扮土匪的官兵?我叔在縣衙當差,說他們專抓壯丁充軍"
"噓!"小草緊張地看了眼其他空鋪,"人都哪兒去了?"
"夜診啊。"王二狗壓低聲音,"瘟疫鬧得兇,連孫大夫剛回來都帶着人去城南義莊了。"他突然湊近,"聽說那些官兵砍了老百姓腦袋冒充戰功,真的假的?"
小草眼前閃過柳老爹身首分離的慘狀,胃裡一陣翻騰。她翻了個身背對王二狗:"睡吧,明兒還早起呢。"
王二狗識趣地沒再追問,卻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塞過來:"喏,桂花糕。清荷讓我轉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