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紙揭開一角,金黃的桂花糕在昏暗的油燈下泛着誘人的光澤,甜香混着桂花的芬芳立刻驅散了宿舍裡的汗臭味。小草撐起身子,許久沒嘗過甜味的舌尖不由自主地泛起津液。
"都給我?"她小聲問,手指已經誠實地捏起一塊。
王二狗坐在床邊,他誇張地拍了拍肚皮:"你吃吧,我晚飯偷吃了倆大饅頭,現在撐得慌。"
肚子适時地發出一聲響亮的咕噜聲,戳破了這個拙劣的謊言。小草抿嘴笑了,将桂花糕掰成兩半,大的那塊塞回王二狗手裡。
"吃吧,我知道廚房今晚隻有野菜粥。"
王二狗讪讪地接過,兩口就吞了下去,連指頭上的碎屑都舔得幹幹淨淨。小草小口啃着自己那半塊,讓甜味在舌尖慢慢化開。這是她離開山洞後吃的第一口甜食,糖分的慰藉讓連日的疲憊都輕了幾分。
"清荷最近怎麼樣?"她壓低聲音問,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油紙上殘留的桂花。
"忙得腳不沾地。"王二狗用氣音回答,警惕地看了眼其他熟睡的學徒,"你回去休息的那天她就回來了,說東家讓她過來的。那之後就廢寝忘食了,每次都要車夫催三催四才上車回家。"
"後來鄭掌櫃發了火,說再這樣就把她送回周府。"王二狗抹了抹嘴,"她才消停些。"
說了一會兒夜話,小草就很王二狗說:"睡吧。"她吹滅了床頭的油燈,"明兒還得早起碾藥。"
黑暗中,王二狗的鼾聲很快響起。小草卻睜着眼,盯着房梁上晃動的光影。一時有些恍惚,這幾天的逃難仿佛回到了逃荒的日子。難道我們又要逃到别的地方嗎?這世道這麼亂了?小草不禁在心裡想。
遠處傳來打更的梆子聲。三更了,值夜的人還沒回來。小草悄悄摸出枕頭下的半塊桂花糕,小口小口地啃着。甜味在舌尖蔓延,卻化不開胸口的苦澀。
第二天,寅時的更聲還未散盡,林小草已經輕手輕腳地翻身下床。因為女扮男裝的緣故她早就習慣在黎明前醒來,整理好自己。此刻通鋪裡的其他學徒還在酣睡,她系緊束胸帶時,昨夜的桂花糕甜味似乎還留在舌尖。
竈房的水缸映出她模糊的倒影——頭發束得一絲不苟,臉上特意抹了竈灰,活脫脫是個清秀少年模樣。隻有鎖骨處隐約露出的淤青,提醒着那根勒了整夜的布帶帶來的疼痛。
"起這麼早?"王二狗揉着眼睛跟了出來,王二狗也起來了。
小草舀水洗了把臉:"我去把昨天的藥渣翻了。"她頓了頓,"你昨晚沒睡好嗎?現在天還沒亮,再去躺會兒?"
"不了,"王二狗打了個哈欠,"鄭掌櫃昨天說今早要配藥,讓大家夥兒早點起。"
此時的回春堂也已經複蘇,學徒們和大夫們紛紛起床,來到井邊打水。看見小草還驚訝的說:“小草你回來了啊?”
“是啊,師兄,昨天就回來了。”小草朝來人作了一個揖。
“嗨,怎麼樣?家裡沒事兒吧?好像好幾天沒見你了。”
“沒事兒,沒事兒,一切平安。”小草摸摸頭笑道,“師兄,我先去庫房拿藥了,您慢慢洗漱。”說罷,便向藥庫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