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爹?"聲音開始發抖。
竈台冷冰冰的,鐵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幾道觸目驚心的刀痕。水缸裡飄着死蟋蟀和枯葉,水面上浮着一層詭異的彩虹色油膜。
"小滿?奶奶?"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子裡回蕩。
後院傳來"咚"的一聲。小草沖過去,卻隻看見一隻受驚的母雞從倒扣的籮筐裡飛出來。雞爪在地上留下淩亂的痕迹,旁邊還有幾個更深的腳印——不是父親的草鞋,也不是母親繡鞋,像是某種制式統一的厚底官靴。
村口的談笑聲随風飄來,愈發襯得屋裡死寂。小草雙手攥着包袱帶子站在堂屋中央,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村裡人知道她家遭遇了什麼,卻選擇視而不見。那些納鞋底的嬸子,洗衣的媳婦,他們晾曬的衣物裡,說不定就混着她家的被面;孩童們追逐玩耍的場地上,或許還留着小滿掙紮的腳印。
束胸帶下的舊傷火辣辣地疼起來。小草頹廢的走回堂屋,看着這滿地狼藉,她機械地收拾着,把小滿那半截草蚱蜢塞進懷裡。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痛讓林小草混沌的思緒驟然清明。她猛地站起身,束胸帶勒緊的淤傷傳來尖銳的刺痛,反倒讓呼吸順暢了幾分。
西河村,還有西河村!!!
"胡叔柳枝嬸"
這兩個名字像黑暗中的火星,在舌尖滾過時帶來一絲暖意。小草胡亂抹了把臉,把包袱重新背上,想要去西河村。
院門被推開時發出刺耳的吱呀聲,驚飛了籬笆上幾隻麻雀。小草沒走大路,而是鑽進了屋後的竹林,有條隐秘小徑能直通西河村,是胡栓子帶她走過的。
太陽火辣辣的,汗水浸濕了她的衣襟。奔跑中,包袱裡的《本草輯要》撞在腰間,發出沉悶的聲響。穿過竹林時,一根橫生的竹枝在她臉頰上抽出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疼,卻讓她更加清醒。
林小草用盡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到西河村,遠遠就能看見那棵标志性的老柳樹,她欣喜的跑向西河村。可當小草氣喘籲籲跑到村口時,眼前的景象讓她刹住了腳步。
柳樹被燒得隻剩半截焦黑的樹幹,樹皮上爬滿猙獰的裂痕。樹下散落着破碎的瓦罐和幾件染血的孩童衣裳。
"胡叔!柳枝嬸兒!"喊聲在空蕩蕩的村子裡回蕩。
沒有應答。西河村比清柳村遭到的災難更大,大半房屋已經燒成骨架,餘下的也都門窗洞開,像一張張無聲呐喊的嘴。空氣中飄着焦糊味和某種腐敗的甜腥氣,熏得人眼睛發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