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第1頁)

小草踩着瓦礫往柳家摸去,每走一步都有碎瓷在腳下呻吟。柳家的院門比記憶中破舊許多,門闆上的漆皮剝落成魚鱗狀,門環卻擦得锃亮。林小草舉起發抖的手,指節叩在榆木門闆上的聲音悶悶的,像心跳。

"有人嗎?"聲音在發抖。

"誰?"門内傳來胡栓子沙啞的喝問。

"胡叔,是我小草。"小草眼睛亮了起來,胡叔肯定知道祖母他們在哪裡!

門闩滑動的聲音格外刺耳。當胡栓子那張胡子拉碴的臉出現在門縫裡時,小草幾乎認不出他了——那個總是笑呵呵的壯實漢子,如今眼窩深陷,右頰多了道猙獰的疤。

"老天爺!"胡栓子一把将她拽進門,力道大得讓她踉跄了幾步,"你怎麼"

話音未落,院裡傳來陶盆落地的脆響。周翠花站在竈房門口,手裡的木盆砸在腳邊,紫蘇葉撒了一地。老太太像是瞬間老了十歲,白發用根木筷草草挽着,額角的淤青還沒完全消退。

"小草…"

小草的世界突然天旋地轉。她跌跌撞撞撲過去,膝蓋重重磕在石闆上也不覺得疼。周翠花枯瘦的手剛碰到她的肩膀,壓抑多時的淚水就決了堤。

"奶奶…我以為以為你們被抓走了"她把臉埋在奶奶肩頭,哭得像個迷路歸來的孩童,"家裡全亂了小滿的玩具家裡的床和床闆都不見"

周翠花的手掌在她背上輕拍,熟悉的草藥味籠罩下來:"不哭不哭,是祖母的錯"老太太的聲音也在發抖,"該給你留個信的"

小草的嗚咽聲驚動了屋裡人。陳秀紅抱着小滿沖出來,小丫頭哇地一聲從母親懷裡掙出來,炮彈似的撞進姐姐懷裡:"姐姐!姐姐!我的草蚱蜢呢?"

這聲稚嫩的質問成了壓垮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小草跪在地上緊緊摟住妹妹,胸口劇烈起伏着,哭得說不出話。小滿被勒得難受,卻懂事地用小髒手給姐姐擦眼淚:"不哭不哭,小滿在呢。"

林大山不知何時站在了屋檐下,手裡還拎着劈柴的斧頭。這個鐵塔般的漢子眼眶通紅,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最終隻是啞着嗓子道:"回來就好。"

柳枝端着藥碗從廂房出來,胡安趴在她肩上,小臉蠟黃但精神尚好。看到小草,她手裡的碗差點打翻:"小草?你怎麼"

"我回到山上,發現你們都不在。然後我又回了清柳村"小草抽噎着說,"但是你們還是不在,而且家裡也全亂了我以為"

“爹,娘,奶奶,你們怎麼不回清柳村啊?”小草哭紅了的雙眼望向周翠花。

“唉,這說來曲折啊。”周翠花歎息一聲。“原本在你跟着孫大夫回去的第二天我們也下山了。可是”

"哼,那群狼心狗肺的東西!"沒等周翠花說完,胡栓子突然一拳砸在牆上,"你們明明報過信!"

周翠花扶着小草坐到旁邊的石凳上,用袖口給她擦臉。老太太的衣袖沾着藥漬,卻帶着令人安心的草藥味:"但是我們回去第二天,村裡就傳遍了,說我們林家造謠生事"

"蔡大牛帶的頭。"林大山陰沉着臉補充,"說那時候我們故意就是謊報匪情,好獨占存糧。"

“還說我們有危險也不告訴村裡,還自己先跑了。”

陳秀紅端來碗溫水,水裡飄着幾片薄荷葉。小草貪婪地喝着,這才發現母親左手小指不自然地彎曲着,不知是怎麼回事。

“娘,你的手”林小草摸着陳秀紅的手問道。

“沒事兒,就是折了一下,就快好了。”陳秀紅把手抽回來,又掩飾似的把手藏在袖子下。

“還有,他們還慫恿村長把我們家的地收走,可惜那些土豆都快成熟了”

"村長還收了地?"她聲音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