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們都早早起床,心照不宣的做起了餅子,林大山在五更天時就和胡栓子回到清柳村的家裡把地窖裡的糧食拿來這邊讓女人們加工做成餅子。
直到夜幕降臨,籠罩着西河村,柳家的油燈還在窗紙上投下搖晃的影子。小草蹲在竈台前,小心地翻動着鐵鍋裡的土豆片。熱氣蒸騰中,她看見父親林大山和胡栓子又在屋角低聲交談,兩人的眉頭都皺成了山丘。
"南方水路多,咱們路上得備些防濕的油布。"胡栓子粗糙的手指在桌面上畫着想象中的路線,"沿着山道走到大應縣,看到時候能不能走水路,不行咱們走山路。"
林大山點點頭,目光掃過屋内忙碌的衆人:"娘說過,逃荒最怕的就是走冤枉路。"
竈台另一側,周翠花正将炒熟的雜面與煮熟的土豆混合。老人家的動作穩如磐石,仿佛不是在準備逃荒幹糧,而是在配一副精緻的藥方。林小草注意到祖母特意在混合物裡加了一味陳皮——既能開胃,又能防暑。
"奶奶,這個要加多少?"林小草舉起一小包鹽巴。
周翠花頭也不擡:"三錢足矣,路上水源難保,這個先不做那麼鹹,吃太鹹容易口渴。"她忽然壓低聲音,"小草,去把我那個藍布包袱拿來。"
林小草輕手輕腳地取來包袱,周翠花解開時,一股濃郁的藥香彌漫開來。裡面整齊排列着十幾個小紙包,每包上都簡單寫着藥名。
"路上疫病多,這些藥材比糧食還金貴。"周翠花抽出三包遞給孫女,"你認得的,黃連、蒼術、藿香,明日做成香囊每人佩戴一個。"
三歲的林小滿不知何時醒了蹭到姐姐身邊,小手好奇地戳着藥材包。林小草正要阻攔,卻見小丫頭突然打了個噴嚏,然後睜着圓溜溜的眼睛說:"阿姐,這個味道小滿見過好多人生病。"
屋内驟然安靜。抱着胡安的柳枝手一抖,險些摔了茶碗。周翠花緩緩蹲下身,平視着孫女兒:"小滿,告訴奶奶,你在哪看見的?"
小滿咬着手指,含混不清地說:"夢裡好多人躺着,頭上冒煙"她突然指向南方,"那邊有水,但是有紅點點在飄"
胡栓子臉色發白:"這孩子怎麼盡說些不吉利的話!"
"童言無忌。"周翠花卻神色凝重,眉頭越皺越緊,"看來南行确有風險,但北邊更不太平。"
林大山和胡栓子對視一眼,後者撓了撓頭:"大山哥,要不還是按原計劃?南邊再怎麼說也比關外近,咱們拖家帶口的"
陳秀紅正在将炒面裝入縫制的長條布袋,聞言擡頭:"娘,您拿主意吧。咱們上次逃荒要不是您帶路,我們早被流民沖散了。"
周翠花收起藥包,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南方可以去,但要避開大城大鎮。小滿說的紅點點,我猜是疫症,咱們得小心一點。"
夜深了,女人們還在繼續制作幹糧,男人們則開始檢查行裝。林小草注意到父親将那把鐮刀磨得雪亮,而胡栓子正在往獨輪車的軸心處塗抹豬油。
"小草。"柳枝悄悄湊過來,懷裡熟睡的胡安小臉紅撲撲的,"聽說你現在會把脈?能不能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