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令聲在甲闆上回蕩,水手們迅速各就各位,巨大的船帆緩緩升起,在風中鼓脹如翼。林小草扶着船舷,看着纜繩被解開,踏闆被收回,船身微微震顫着,開始緩慢移動。
林小草看了一會兒,轉身回去。推開底艙門,家人們都已經安頓下來。小滿醒了,正趴在舷窗邊好奇地看着流動的河水;周翠花和陳秀紅在整理行李;林大山和胡栓子四處摸摸看看;柳枝抱着又睡着的胡安。
"船開了?"林大山擡頭問。
林小草點點頭,在妹妹身邊坐下。透過小小的舷窗,她看見清溪鎮的輪廓越來越模糊,最終消失在轉彎處的山丘後。
"哥哥,我們要去哪兒?"小滿仰起臉問。
林小草輕撫妹妹柔軟的頭發:"去江南呀。"
"那還會回來嗎?"
這個問題讓艙内安靜了一瞬。林小草望向舷窗外不斷後退的河岸,輕聲道:"也許吧。等天下太平了。"
船身突然一個颠簸,小滿驚叫一聲撲進她懷裡。林小草抱緊妹妹,感受着這個溫暖的小身體傳來的溫度。
林小草跪在船艙低矮的頂闆下,将最後一根銀針從小滿耳後的穴位取出。孩子蒼白的臉色終于泛起一絲紅暈,緊蹙的眉頭舒展了,暈船的症狀也減輕了一些。這幾天,他們一直在适應船上的生活。河水拍打船身的聲響成了這幾天來唯一的旋律。
"哥哥,我不難受了"小滿虛弱地開口,小手抓住林小草的食指。
"再喝一口藥。"林小草扶起妹妹,将碗沿湊到那發白的唇邊。藥汁是用生姜、陳皮和幾味安神的藥材熬制的,專治暈船。
艙房另一側,陳秀紅靠在木箱堆成的臨時床鋪上,額頭上敷着浸了藥汁的布巾。船艙狹小潮濕又有些陰冷,擠着林家六口和胡栓子一家三口,空氣裡彌漫着藥味、汗味和木頭的黴味。
"小草,你也歇會兒。"周翠花從角落的包袱裡取出水囊,"都三天沒怎麼合眼了。"
林小草搖搖頭,轉而查看胡栓子腹部的傷口。船身一個颠簸,她踉跄了一下,被身後的林大山扶住。
"爹,您的傷"
"早結痂了。"林大山拍拍女兒的肩膀,新長出的胡茬在下巴上投下一片陰影,"倒是你,臉白得跟紙似的。"
林小草正想反駁,船身突然劇烈傾斜。藥碗從她手中滑落,在木地闆上滾了幾圈。小滿驚叫一聲,撲進她懷裡。
"怎麼回事?"周翠花厲聲問道,同時将柳枝和嬰兒胡安護在身後。
林大山和胡栓子對視一眼,同時摸向随身攜帶的短刀。林小草安撫地拍拍小滿的背,将孩子交給祖母,自己則抓起藥箱,警惕地望向艙門。
甲闆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喊叫聲。片刻後,艙門被推開,一個身着靛藍勁裝的年輕士兵探頭進來:"小林大夫,沈小将軍請您上去一趟。"
林小草松了口氣,但随即又繃緊神經,沈瀾不會無故找她。她迅速檢查了藥箱中的藥材,跟着士兵爬上陡峭的木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