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大概走兩個月。”胡栓子幫着搬行李,“老趙靠譜,會直接把你們送到泾縣。到了那邊”
他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和一個小布袋:“這是我一個師兄的地址,他在泾縣開镖局。這袋銀子不多,應該夠你們安頓一陣子。”
陳秀紅紅着眼眶推辭:“這怎麼行你們也不寬裕”
“嫂子!”胡栓子硬塞到她手裡,“我們能給的不多,這點心意,您要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柳枝也抱着胡安過來送行,往小滿手裡塞了個小布包:“路上吃的零嘴兒。”她突然抱住陳秀紅,聲音哽咽,“嫂子保重”
陳秀紅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兩個女人相擁而泣,像是要把這輩子的情誼都哭盡。
商隊領頭的老趙催促上路。林小草扶着母親和妹妹上了馬車,回身對胡栓子深深一揖:“胡叔,大恩不言謝。”
胡栓子擺擺手,突然想起什麼:“對了,你爹那邊”
“不必告訴他我們去向。”林小草聲音冷了下來,“我爹若問起,就說我們回老家了。”
胡栓子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點點頭。
馬車緩緩啟動,碾過青石闆路,發出沉悶的聲響。小滿趴在車窗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漸行漸遠的街景。陳秀紅緊緊抱着周翠花的骨灰壇,目光呆滞。林小草則挺直腰背,像一株不肯彎腰的青竹。
轉過街角時,林小草似乎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巷口,那人穿着官服,身形佝偻,像是林大山。但晨霧太濃,看不真切。她别過臉,不再回頭。
商隊出了京城南門,太陽才完全升起。金色的陽光灑在官道上,給這支小小車隊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林小草掀開車簾,讓風吹散車廂内的沉悶。
“娘,您看,天多藍。”
陳秀紅擡頭望天,嘴角微微上揚:“是啊比京城的天藍多了”
小滿好奇地問:“外婆家能看到這樣的天嗎?”
“能。”陳秀紅輕撫女兒的頭發,“那裡有高高的山,清清的水,晚上還能看見滿天星星”
林小草聽着母親描述那個從未謀面的“外婆家”,心中百感交集。聽母親說她小時候家鄉發大水,不得已舉家搬遷,後來直到父母去世也沒能再回去。如今帶着兩個女兒和婆母的骨灰回去,心中該是何等滋味?
“娘,外公家還有親人嗎?”
陳秀紅搖搖頭:“你外公外婆早不在了,隻有個遠房堂叔,也不知還在不在世”她頓了頓,“不過沒關系,娘記得老屋在哪,記得田地在哪,隻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道不過咱們手腳齊全,總能活下去。”
林小草握住母親的手。那雙曾經隻會繡花做飯的手,如今粗糙有力,透着股不服輸的韌勁。
商隊行進的速度不快,一天不過五六十裡。晚上在一處小鎮歇腳時,老趙熟門熟路地找了家幹淨的客棧,特意給林小草他們安排了僻靜的裡間。
林小草照例以“男子”的身份示人,向掌櫃要了熱水和幹淨被褥。
夜裡,小滿睡熟後,陳秀紅突然輕聲問道:“小草,回去後你有什麼打算?”
林小草知道母親問的是什麼。她沉默片刻,從包袱裡取出太醫院的腰牌:“娘,我想繼續行醫。”
“可你是女子”
“在京城,我以男子身份行醫;在鄉下,或許可以換個方式。”林小草摩挲着腰牌,“奶奶教我的醫術,不該浪費。”
陳秀紅長歎一聲:“委屈你了”
“不委屈。”林小草搖頭,“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隻是小滿還小,她該有個正常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