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用小皮卡碾過蜿蜒的鄉間土路,車輪如同巨蟒的獠牙,無情地啃噬着黃土路面,卷起的塵土如厚重的煙幕,将車身徹底籠罩。
饒媛坐在副駕駛位,望着窗外如同綠色浪潮般飛馳而過的青紗帳,那成片的玉米稈在風中搖曳,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着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帆布包的邊角,布料上細密的紋路硌得掌心微微發麻。
那上面還殘留着霍玲玥連夜繡“平安”二字時,不小心滴落的燭淚,此刻早已凝固成小小的琥珀。
阿蠻握着方向盤的手穩如磐石,骨節因為長期握槍而微微變形,指縫間還殘留着邊疆戈壁的沙塵。
迷彩服袖口露出的小臂上,曬傷的皮膚正褪着皮,一層又一層,像是邊疆永不褪色的岩壁,見證着他這些年的風霜。
“還有十分鐘就到清河鄉了。”他突然開口,聲音沙啞而低沉,喉結在粗糙的脖頸間滾動,如同生鏽的齒輪艱難地轉動。
時間回到兩個多小時前,下了火車又乘坐客車抵達清河鎮的饒媛一行人。
剛一下車,就看到車站拉着的紅色橫幅。
“熱烈歡迎戍邊英雄回鄉探親”的紅綢橫幅在風中獵獵作響,像是在熱情地揮舞着手臂。
鎮長帶着幾個幹部站在台階下,胸前别着的黨徽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如同他們熾熱的心。
饒媛的眼眶突然發熱,一股暖流湧上心頭——原來團部還特意為她争取到這樣體面的接待,那些平日裡嚴肅的領導,此刻在她心中變得無比親切。
“同志們辛苦了!”
鎮長快步上前,緊緊握住饒媛的手,掌心的老繭蹭得她微微發疼,那是常年勞作留下的印記。
“咱們鎮出了個女軍官,是全鎮的驕傲!”他的臉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鎮長還想拉着饒媛說什麼饒天明卻像隻狡猾的狐狸般擠到鎮長身邊,油光滿面地賠笑:“領導,我是小媛她哥,這次多虧您”
話音未落,阿蠻鐵塔般的身影如同巍峨的高山般擋住了他的去路,迷彩服下擺掃過饒天明的鼻尖,帶起一陣淡淡的汗味與硝煙味。
之後鎮長打算的接風宴,自然而言因為饒天明的原因給取消了。
不過卻也考慮到交通不便,給他們準備了這一輛軍用的小皮卡。
半個小時後,小皮卡拐進饒家村。
村口老槐樹下的麻将攤“嘩啦”散了場,幾個叼着旱煙的老漢瞪圓了眼睛,渾濁的眼珠裡滿是驚訝。
“這大車咋往饒家開?”
“莫不是饒天明那混小子真混出息了?”他們的議論聲此起彼伏,如同夏日裡聒噪的蟬鳴。
車輪碾過院門前的石闆路,發出沉悶的聲響,仿佛是大地沉重的歎息。
饒媛推開車門,一股熟悉的黴味混着豬糞的臭氣撲面而來,嗆得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那味道如此刺鼻,卻又如此熟悉,瞬間将她拉回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
正房的窗戶糊着褪色的報紙,玻璃上的裂痕像蜈蚣般蜿蜒,仿佛在訴說着這座房子的滄桑與破敗。
阿蠻跳下車,順手從後腰摸出匕首别在皮帶上,刀刃在陽光下泛着冷光,如同他冷峻的眼神。
“你們在院裡守着。”饒媛低聲對女兵們說,聲音堅定而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