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每次都是我讓着她?我也是你的女兒啊!”
母親手裡的蘋果刀“當啷”掉在盤子裡,她站起來,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3
“蘇安你反了天了!翅膀硬了是不是?我告訴你,隻要我在這個家一天,你就得讓着瑤瑤!”
臉頰火辣辣地疼,可心裡的疼更甚。
我看着鏡子裡自己紅腫的半邊臉,突然覺得這個家像個密不透風的罐子,我在裡面慢慢窒息。
期末考試我考了年級第一,學校獎了個藍色的新書包。
妹妹趁我不在家,用剪刀剪掉了上面的校徽,還往書包上踩了好幾個腳印:
“醜死了,誰稀罕。”
母親看都沒看,拎着書包扔進樓下的垃圾桶,連帶着父親熬夜給我刻的名字書簽——那是他用桃核一點點鑿出來的,上面的“安”字還泛着新木的淺黃。
我站在垃圾桶旁,冬天的風灌進領口,凍得人發抖。
書包的一角露在外面,藍色的布料在灰色的垃圾裡格外刺眼。
父親跑下來時,我正伸手去夠那個書簽,指甲縫裡嵌進了泥土。
他把我拉起來,用袖口擦我的手,擦着擦着,突然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那天晚上,父親在書房待到很晚。
我聽見他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好像在問什麼地方招工,工資多少。
月光從窗縫裡溜進來,照在他鬓角新冒出來的白發上,像落了層霜。
我躺在床上,聽着隔壁房間母親給妹妹講睡前故事的聲音,突然明白過來。
有些傷害不是一時的,是會生根的。
它們從五歲那年那顆草莓糖開始,順着時光的藤蔓爬滿整個青春,将來還會纏上更遠的日子。
父親的煙味飄進房間時,我假裝睡着了。
他站在床邊看了很久,輕輕掖了掖我的被角。
黑暗裡,我睜着眼睛,看着天花闆上模糊的紋路,心裡清楚,有些東西已經碎了,再也拼不回去了。
而父親,他大概是想找個地方,把這些碎片一點點撿起來,哪怕隻能撿回一點點。
一年後。
村口的老槐樹下我蹲在地裡撿麥穗。
遠遠傳來自行車叮鈴鈴的響聲,擡頭時,看見父親背着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在土路上搖搖晃晃地騎過來。
“安安?”
他的聲音帶着旅途的沙啞,自行車在我面前急刹,車鈴還在固執地響。
我慌忙把攥着麥穗的手藏到背後,妹妹穿過的那件粉色舊褂子,袖口磨破了邊,露出的胳膊上還留着青紫的瘀痕—那是前幾天她搶我的作業本時,被推倒在桌角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