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5頁)

“為什麼每次都是我讓着她?我也是你的女兒啊!”

母親手裡的蘋果刀“當啷”掉在盤子裡,她站起來,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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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安你反了天了!翅膀硬了是不是?我告訴你,隻要我在這個家一天,你就得讓着瑤瑤!”

臉頰火辣辣地疼,可心裡的疼更甚。

我看着鏡子裡自己紅腫的半邊臉,突然覺得這個家像個密不透風的罐子,我在裡面慢慢窒息。

期末考試我考了年級第一,學校獎了個藍色的新書包。

妹妹趁我不在家,用剪刀剪掉了上面的校徽,還往書包上踩了好幾個腳印:

“醜死了,誰稀罕。”

母親看都沒看,拎着書包扔進樓下的垃圾桶,連帶着父親熬夜給我刻的名字書簽——那是他用桃核一點點鑿出來的,上面的“安”字還泛着新木的淺黃。

我站在垃圾桶旁,冬天的風灌進領口,凍得人發抖。

書包的一角露在外面,藍色的布料在灰色的垃圾裡格外刺眼。

父親跑下來時,我正伸手去夠那個書簽,指甲縫裡嵌進了泥土。

他把我拉起來,用袖口擦我的手,擦着擦着,突然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那天晚上,父親在書房待到很晚。

我聽見他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好像在問什麼地方招工,工資多少。

月光從窗縫裡溜進來,照在他鬓角新冒出來的白發上,像落了層霜。

我躺在床上,聽着隔壁房間母親給妹妹講睡前故事的聲音,突然明白過來。

有些傷害不是一時的,是會生根的。

它們從五歲那年那顆草莓糖開始,順着時光的藤蔓爬滿整個青春,将來還會纏上更遠的日子。

父親的煙味飄進房間時,我假裝睡着了。

他站在床邊看了很久,輕輕掖了掖我的被角。

黑暗裡,我睜着眼睛,看着天花闆上模糊的紋路,心裡清楚,有些東西已經碎了,再也拼不回去了。

而父親,他大概是想找個地方,把這些碎片一點點撿起來,哪怕隻能撿回一點點。

一年後。

村口的老槐樹下我蹲在地裡撿麥穗。

遠遠傳來自行車叮鈴鈴的響聲,擡頭時,看見父親背着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在土路上搖搖晃晃地騎過來。

“安安?”

他的聲音帶着旅途的沙啞,自行車在我面前急刹,車鈴還在固執地響。

我慌忙把攥着麥穗的手藏到背後,妹妹穿過的那件粉色舊褂子,袖口磨破了邊,露出的胳膊上還留着青紫的瘀痕—那是前幾天她搶我的作業本時,被推倒在桌角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