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甯嘴角忽然勾起一絲極淡、極淺,甚至帶着點戲谑意味的笑容,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他微微搖頭,目光在李國棟臉上停留了一瞬,聲音帶着一種奇異的溫和,“李縣長,言重了。”
“連張虜哦,不,連張彪我都不想處分,”他仿佛口誤般糾正了一個字,卻讓那個“張虜”的餘音像根細刺紮進了聽者的耳朵。
“遑論處分你一個堂堂的市管副縣長?”
“國棟同志,你就放寬心吧。”
“呼”李國棟緊繃的肩膀瞬間垮塌下來,長長地、無聲地籲出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一股巨大的解脫感瞬間席卷全身,後背的襯衫已被冷汗浸濕。
看來,江書記确實沒有深究自己領導責任的意思,最大的危機似乎解除了。
可坐在旁邊的劉世廷,心不但沒放下來,反而瞬間懸得更高了。
這話聽着是寬宏大量得如同聖人,可實在太反常了!
完全不符合一個頂級學府畢業、火箭般蹿升、剛剛在全縣最高位置上遭受奇恥大辱的年輕掌舵者的心理狀态。
他腦中飛快掠過江昭甯那幾近眩目的履曆:頂流名校光環、傑出青年人才引進、重點培養,一入仕途就被破格聘任為副縣長。
他的就是别人的終點!
随後八年内副縣長、常務副縣長、副書記、縣長一步不落
這種升遷速度,絕非僅靠運氣或背景就能達成,其人的心機、手腕、韌性,必然深不可測。
他會是個被人扇了耳光還笑臉相迎的“慫貨”?
會如此輕易地放過冒犯他、尤其是幾乎摧毀他所代表權力尊嚴的對手?
就算不把張彪扒層皮,至少也要一撸到底,以儆效尤。
可江昭甯呢?輕飄飄一句“不想處分”?連李國棟的“請罪”都大度地揮手放過?
别人主動替他出氣,他還不領情?
他甚至推開了自己遞過去的“嚴懲”方案?
對于得罪他的人不說睚眦必報,連起碼的懲罰手段都沒有?
這絕不可能是心胸寬廣,更不是懦弱退縮,這背後這平靜的湖面下,分明湧動着一股令人極度不安的漩渦。
刹那間,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西伯利亞的寒流,毫無征兆地自劉世廷的尾椎骨猛地竄起,瞬間沖上他的天靈蓋!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涼。
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如同濃重的烏雲,沉沉地壓在他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