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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忙前忙後,隻是,

這盤蜜糖,他們吃得有多甜,将來就會有多痛。

接下來的半月,我成了華錦莊最忙碌的人。

白日裡,我帶着賬房先生清查田産,核對鋪面流水,在雲震山的病榻前彙報“永續田莊”的進展,将每一筆支出都做得清清楚楚,連陳素心派人盯梢的眼線都挑不出錯處。

我将雲景明安排進采購當主事,輕松而且油水多,雲震山和陳素心甚是滿意。

可到了深夜,流霞坊那幾間破敗的屋子,才是真正的戰場。

天霞記以蘇家的遠房表親,一個在江南做茶葉生意的商人創建的小作坊。

“東家,城西染坊的王師傅一家,已按‘破産抵債’的法子,把身契轉到天霞記名下了。那老夥計說,夫人當年教他的‘雨過天青’染法,他沒忘。”

我手下壓着一張桑田契約,那是華錦莊最好的十畝桑地,土壤肥沃,灌溉便利,産出的蠶絲向來是貢品首選。

此刻,它正以“抵押給糧商周轉”的名義,悄然易主,新的持有人欄裡,寫着天霞記。

“張管事那邊也松口了。他兒子在泉州賭輸了錢,我們‘恰好’有人路過,替他還了債。他答應把南洋的船運渠道,轉到天霞記的商号名下,對外隻說是‘合作分成’。”

這些,本就是母親當年從蘇家帶來的渠道,現在隻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掌握金雲绡織法的老周,如今藏在流霞坊;

娘親親手繪制的染織秘方,我滾爛于心中,學了十成;

連庫房裡最緊要的一批上等生絲,也被我用特殊手法暫時掩蓋了光澤,以“受潮黴變”為由,低價“處理”給了天霞記。

我做的每一筆賬,都經得起推敲。

我裁掉幾個吃空饷的老仆,暗裡換上蘇家舊部;

把幾處偏遠田莊低價變賣,用所得銀兩投資了天霞記;

帶着匠人去外地考察,把核心技術骨幹悄悄轉移到了天霞記。

華錦莊的殼,還在。

禦賜的“皇商”牌匾依舊挂在大門上,祖宅的飛檐依舊氣派,工坊裡的織機依舊排得整整齊齊。

賬面上,田産、鋪面、銀錢的總數甚至比從前還多了些——那些看着值錢、實則難以變現的不動産。

可内裡的筋骨,早已被我一點點抽走,悄無聲息地,接到了天霞記的脈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