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1頁)

朱高熾接過點心,咬了一口,甜香在口中散開。他望着妻子眼底的關切,心中湧起一陣暖意。或許在這風雲變幻的朝堂之外,這份細水長流的溫情,才是支撐他走下去的力量。

春寒料峭的北風卷着沙礫,八名禁軍騎兵身披玄甲,手持開道金瓜钺,在官道上如黑色閃電般疾馳。馬蹄踏碎未化的冰碴,揚起的塵土在空中劃出長長的軌迹,驚得路邊攤販紛紛躲避。馬車車廂随着颠簸吱呀作響,朱高熾扶着車壁,望着窗外通州倉的飛檐逐漸清晰——那座用花崗岩築基、黑瓦覆頂的龐大建築群,在灰蒙蒙的天幕下猶如蟄伏的巨獸。

馬車停在糧倉門前,朱高熾深吸一口氣,整理好衣冠,大步走向那堆積如山的糧垛——無論前方有多少難題,他都必須為父親守好這個家,為大明守住這片江山。

張妍攥着貂裘的手指微微發白,當馬車停在倉門前時,她仰頭望着三丈高的朱漆大門,匾額上“天下第一倉”五個鎏金大字在風中泛着冷光。倉牆根下堆積的糧袋足有兩人多高,搬運的民夫們像螞蟻般穿梭其間,号子聲震得她耳膜發疼。

"這哪裡是糧倉,分明是座城。"張妍下意識往朱高熾懷裡縮了縮。

"太子殿下駕到——"

随着太監尖細的唱喏,新任前線大軍糧草轉運使周大忠撥開人群疾步上前。

這位身着三品孔雀補服的官員額頭沁着汗珠,胸前的補子皺得不成樣子,顯然是連夜趕路所緻:"卑職周大忠叩見太子!這些倉管實在迂腐!"

朱高熾微微颔首,示意他繼續說。

周大忠轉身怒視身後幾個抱臂而立的倉吏們:"非要見到皇上手谕或殿下鈞旨才肯開倉,卑職從宣府前線星夜兼程趕回,身上僅有陛下親賜的虎頭令牌!"

朱高熾接過令牌仔細端詳,黃銅表面的饕餮紋還帶着體溫。他望着周大忠因焦慮漲紅的臉,長歎一聲:"不怪他們。三日前,便有山西商人冒充軍差,持僞造文書試圖騙取漕糧。"

言語間,朱高熾展開袖中的案卷:"這些人用摻了沙石的糙米頂替軍糧,再将真米倒賣私鹽販子,牟利萬兩。"話音未落,人群中幾個倉吏對視一眼,神色稍緩。

周大忠驚得後退半步,官帽上的梁冠微微晃動:"竟有此事!"

"商賈逐利,自古皆然。"朱高熾将令牌交還,目光掃過堆積如山的糧垛,"但前線将士的性命容不得半點馬虎。"

朱高熾立刻轉頭吩咐:"取官印來!即刻調撥漕糧,再派錦衣衛沿途押運!"随着梆子聲響起,倉門緩緩開啟,塵封的谷物香氣撲面而來,驚起門外老樹上的幾隻麻雀。

日頭西斜時,原本堆至屋檐的糧袋已空出大片。張妍躲在臨時搭建的草棚下,看着民夫們将麻袋裝上馬車。忽然,她瞥見岸邊堆積的空麻袋足有小山高,不禁問道:"原先的轉運使究竟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