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緩緩展開黃絹,“臣等在蘭納穆爾河不見敵蹤”幾個字刺得他眼眶發疼。
帳篷外突然響起悶雷,豆大的雨點砸在牛皮帳篷上,混着帝王重重的歎息聲。
"陛下"楊榮和金幼孜對視一眼,終于鼓起勇氣踏入帳篷。兩人官服全都沾滿塵土,金幼孜手中還攥着一卷新繪制的地圖。
朱棣望着他們欲言又止的模樣,忽然釋懷的笑了起來。
帝王的笑聲裡帶着幾分蒼涼,驚飛了帳篷角落裡的幾隻麻雀:"你們不用開口,朕都能夠知道你們要說什麼"
他伸手接過地圖,指腹撫過上面标記的每一處山脈、河流,那些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戰略要地,此刻卻顯得如此諷刺。
楊榮跪伏在地,聲音哽咽:"陛下,糧草僅餘月餘,将士們"
"知道了"朱棣猛地轉身,龍袍掃過案幾,将沙盤上的小旗盡數打翻。
但很快,帝王的肩膀又垮了下來,像個突然被抽走筋骨的木偶。
帳篷外的雨越下越大,沖刷着明軍營盤外的鹿角拒馬,也沖刷着這位征戰一生的帝王心中最後的倔強。
永樂二十二年六月十七日,天馬峰下的禦帳内牛皮燈籠在穿堂風中搖晃,将朱棣的影子投射在氈牆上,忽大忽小,恍若飄搖的旌旗。
楊榮捧着用黃绫包裹的急報,指尖都有些微微發顫——三封來自太子的密函層層疊放,最上面那封的封口火漆已被汗水暈開。
"陛下,山東和山西目前已有十三府糧倉見底!"楊榮的聲音在寂靜的帳内格外刺耳,“自六月十五起,全軍糧草皆靠太子抄沒數名不法晉商的家産所得引來,于江南購糧而維系"
楊榮展開信紙,朱高熾那眼熟的字迹躍然紙上,那些關于河南饑民成群結隊棄田而逃、山東漕船擱淺的描述,讓帳内氣溫驟然下降。
金幼孜握緊手中的輿圖,指節壓得羊皮紙發出沙沙聲響:“阿魯台遁入漠北深處,臣等已搜索方圓百裡。"
他望着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探馬标記,如同撒在荒漠中的沙礫:"草原廣袤無垠,敵軍來去如風,此番若再執意深入"話音未落,帳外突然傳來戰馬嘶鳴,驚得衆人渾身一震。
"末将願請戰!"英國公張輔突然大步走了進來,明光铠上的麒麟紋在燭光下泛着冷芒。
這位跟随朱棣南征北戰的老将,此刻腰間還挂着以前北征時繳獲的鞑靼彎刀:"給末将十日口糧,定能夠找到阿魯台的蹤影!"
張輔的聲音震得牛皮帳篷簌簌作響,卻掩不住眼底的疲憊——連日偵查,他麾下已有兩成騎兵累垮了戰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