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二十二年七月二十日,紫禁城籠罩在一層灰蒙蒙的薄霧之中,慈慶宮的銅制門環還凝着夜露。
天尚未破曉,值夜的太監正呵着白氣給銅爐添加檀香,忽聽得宮道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燈籠光暈裡,楊榮、金幼孜二人快步疾馳而至,身上的衣袍沾滿塵土,模樣很是狼狽。
寝殿内的朱高熾被立刻驚醒,還未及披上外袍,就見楊榮踉跄着撲跪在地,官帽歪斜,露出灰白的鬓角:“太子殿下”
楊士奇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帶着塞外寒風的粗粝:“先帝已于七月十八日在榆木川”
話音未落,金幼孜顫抖着雙手将一卷明黃的傳位诏書捧過頭頂,诏書邊緣的龍紋暗繡在燭火下泛着微光,朱砂印泥還隐隐約約帶着濕潤的光澤。
殿内空氣驟然凝固。太子妃張妍手中的青瓷茶盞“當啷”墜地,碎裂的瓷片濺在青磚上,驚得宮人們屏息噤聲。
朱高熾隻覺耳畔轟鳴,恍惚看見幾個月前父親跨上戰馬的英姿,此刻卻化作楊榮眼底未幹的淚痕。
金幼孜與楊榮對視一眼,同時重重叩首,額頭撞在冰冷的地面:“先帝已逝,請陛下節哀!非常之時當以大局為重!”
這聲“陛下”如驚雷炸響。
張妍如夢初醒,鬓角幾顆東珠随着她跪拜的動作搖晃,聲音帶着哭腔:“陛下!”
宮女和太監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跪地,還有人偷偷打量着新君蒼白的臉色——對他們而言,朱棣嚴苛的治下如烏雲壓頂,此刻不少人倒是盼着新朝能帶來轉機。
朱高熾扶着案幾緩緩起身,深吸一口氣,在張妍的攙扶下穩坐在書桌前,抓起狼毫的手卻在顫抖。
墨汁滴在宣紙上,暈開一片深色,朱高熾定了定神,快速寫下手谕,字迹雖潦草卻力透紙背。寫完後,他從暗格裡取出鎏金虎符,虎目鑲嵌的紅寶石映着燭火,仿佛滴着血:“楊榮,你帶着手谕和兵符立刻去調動北城禁軍和五城兵馬司的所有士卒,把住京城九門。”
說罷,朱高熾将虎符重重拍在案上,震得硯台裡的墨汁飛濺。
“張妍。”朱高熾轉頭看向妻子,目光中藏着隻有他們能懂的暗号,“立刻通知張武,讓他即刻按命令行事,動作要快。”
張妍心領神會,福了福身匆匆離去,裙擺掃過滿地瓷片,發出了細碎的聲響。她知道,丈夫是要讓她的弟弟張武率錦衣衛,對宮中與漢王有往來的人展開雷霆行動。
接着,朱高熾又伏案疾書寫下兩張手谕。朱瞻基早已候在一旁,接過父親遞來的信紙,小心翼翼地用楊榮帶回的印信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