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1頁)

永樂二十二年深秋的紫禁城,暮色如墨浸透宮牆。

永壽宮的槅門虛虛半掩着,王淮垂首立于廊下,纖瘦的手指無意識摩挲着袖口。

銅香爐中龍涎香早已燃盡,唯有袅袅餘煙在暮色裡扭曲成詭谲的形狀。屋内傳來細碎低語,時而急促時而綿長,驚得檐下寒鴉撲棱棱亂飛。王淮微微眯眼,百無聊賴的四處望着,忽然見皇後張妍的翟衣上東珠随動作輕顫,恍惚間竟像是浸在血水中的冰晶般駭人。

當槅門吱呀洞開,張妍立在門扉處的身影被夕照勾勒出鋒利的輪廓。王淮遠遠看到皇後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九翚四鳳翟衣上的珠翠叮咚作響,驚破了凝滞的空氣。

目光斜視,王淮瞥見屋内安貴妃蜷縮在雕花榻上,蒼白的面容如宣紙,手中緊攥着先帝賜予的翡翠玉佩——那玉佩本該随葬長陵。老太監心中一凜,知曉皇後定是得了讓她滿意的秘辛。

"移駕翊坤宮。"張妍輕揮廣袖,明黃燈籠頓時在宮道上蜿蜒成河。秋風卷着落葉撲簌簌掠過宮牆,将未散的血腥味攪得愈發濃烈。

遠處長陵方向傳來沉悶的封墓聲響,六十四斤重的玄武岩轟然落下,徹底封存了一個時代的風雲。而此刻的紫禁城,新的暗流正在朱紅宮牆下無聲翻湧。

三日後的乾清宮,晨光透過窗棂灑在朱高熾蒼白的面龐上。案頭堆積如山的奏折間,一方空白黃绫顯得格外刺眼。

皇帝捏着狼毫的手微微發顫,墨迹在筆端凝成沉重的墨滴。階下,王淮彎曲的脊背裹在嶄新的錦袍裡,喉結随着吞咽動作上下滾動;張武腰間的繡春刀泛着冷光,胸口補子上的金線刺得人睜不開眼。

"着王淮領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東廠提督。"朱筆重重落下,墨迹在黃绫上暈染開來,“張武為錦衣衛指揮使,總領缇騎。"

朱瞻基得知父親把司禮監和東廠全都交到王淮手中,立刻趕到乾清宮據理力争:"父親!東漢十常侍之亂、唐時甘露之變如今這般重用宦官,豈不是重蹈覆轍?"